“果然,”慎思扯了扯嘴角,“如果捉了活口,他们必然一口咬定是太子派来的。”
说罢,慎思取出刀尖,划了两刀,直接将尸体的皮肤挖出,毁了这些印记。他之所以如此做,自然是因为不愿配合真凶去陷害太子。
“你怀疑四皇子,其实也仅仅是个推断,没有丝毫证据。”羽鸿意却在旁边道,“太子确实不该是这样的蠢货,但也说不定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用这种蠢招洗清自己的嫌疑,反而诱导旁人怀疑到四皇子头上。或者其余人看见四皇子和太子相争,利用你来一箭双雕,让两人都受到猜疑,也不无可能。”
慎思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是啊,公子你说得没错……这潭水,太深了。”
“你就不该搅和进来。”羽鸿意又问他,“这次是一个巴掌再接一次暗杀,下次又是什么?”
慎思半晌没有吭声。
“这样的亲缘,这样的家人,哪里还有任何留恋的价值?”羽鸿意越说,眉头便皱得越紧,心中为这个小子不值得很,“早知如此,你又何必来什么东庆?”
“公子,不是这样的。”慎思却笑了笑,“我来东庆,从来就不是因为留恋什么亲缘。”
羽鸿意抿着嘴唇,看着他。
“我不想让东庆的事情干扰到北明。”慎思道,“而且我想要知道……想要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多年要流落在外,当年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的母亲一定要被处死。仅此而已。”
“那你现在回来,难道就能知道当初的真相了?你所能知道的,不过是又一堆谎言罢了。”羽鸿意道,“北明也根本不会畏惧什么东庆,你大可不必如此。”
慎思抬起脑袋,看着他。
“小子,”羽鸿意迎着他的目光,“和我回北明去吧。如果还有人要找你的麻烦,叫他们到北明去找。”
这话显然叫慎思有些高兴,这小子笑得嘴都咧开了。
片刻之后,慎思却摇了摇头,“他们这样欺我,辱我,将我当成傻子一样利用,难道我就能这么一走了之?”
羽鸿意挑起了眉,“你还挺不肯吃亏。”
“我吃的亏够多了。”慎思将视线撇开,看向皇宫的方向,“从我还在娘胎里起,我就在吃这些家伙的亏。”
羽鸿意理解到了这小子的愤怒与不甘,便闭上了嘴,不再相劝。
“至于当年的真相?我确实是为了真相来的,为了找出陷害我们的真凶。但事到如今,我也已经看透了。”慎思露出冷笑,“哪里还需要找什么真凶?我们母子当年能遇到那样的事情,绝对不止是哪一个人,或者哪一方势力的手笔。所有人,不管是太子还是四皇子,是皇后还是余妃,还有其他许多人,包括那个皇帝老子,通通都背着一笔账,一个都跑不掉的。”
羽鸿意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东庆皇室内部的关系千丝万缕,复杂难言。慎思此时的判断虽然看似粗劣,实际却最为准确。
“结果我没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倒是来招惹我了。”慎思说到这里,神色更冷,拳头也紧紧握住,“不管是谁,有着怎样的算计,我这枚棋子都不会让他们如愿。”
“你打算如何做?”羽鸿意问他。
慎思笑道,“当然是……先把这潭水给搅得更浑一点了。”
片刻后,王府中的人发觉慎思不见,一路寻来,终于找到了这个无人小巷,一眼看见两人脚下的这些尸体,纷纷吓了个够呛。再等确认慎思和羽鸿意两人都安然无恙,王府里的诸多下人才松了一口气。
等到一行人回到王府,宫中来接人的内监已经又到了。
内监们看见慎思的脸颊已经消了红肿,都喜形于色,连忙就要将慎思往宫里带。
王府的下人想要和他们汇报六皇子遇刺一事,却被慎思制止,“方才我在外面遇到了一点小意外,待会直接和父皇说了就是。”
内监们不疑有他,一心只想赶紧将慎思往宫里接。
慎思换了衣裳,临走之时又与羽鸿意道,“今儿日子特殊,倒是时机正好。”
“怎么个日子特殊法?”
“要开春了,这是点兵去南边的日子。”慎思解释道,“春季来时,凶兽繁衍,南丹那边会爆发兽潮。为了不让南丹的凶兽侵入,每年这个时候,东庆和西泽都必然要派兵过去,在南丹边境驻扎。”唯独北明不与南丹接壤,省了这一个麻烦。
羽鸿意想起之前关阳侯所借的周将军。那周将军之所以再三强调一定要在开春之前回去,应该也是为了同一件事。
“东庆皇嗣众多,所以每年都会选两位皇子带兵,也算是一场历练。”慎思又道,“去年太子刚在南丹驻过,今年理应是要换人的。”
话说到这里,前面那些内监已经催了三次,慎思便只得与羽鸿意告辞。
一路上,慎思却还在想着这件事。
假如他的推断没错,真的是四皇子在背后操控这一切,四皇子的目的显然就是陷害太子。而太子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之所以抽那一巴掌,真的只是没过脑子的鲁莽行为吗?
直到走到了大殿的外面,慎思听见里面的争论之声。
皇帝陛下大病在身,勉强被人扶到了殿上,此时正被太子气得跳脚。而那太子殿下,在皇帝的质问之下,不仅丝毫没有为早上与慎思的冲突反省的意思,反倒越发语气嚣张,“父皇,你被那小子给灌了迷魂汤,我可没有。从今往后,只要我在这都城里看到那小子一次,我就打他一次。再有下次,可就不是只有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你……你……”皇帝气得直打哆嗦,“你想逼我把他赶走?别做梦了,他不会走的,要走也是你走!”
太子眉梢一挑。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帝就算宠爱慎思,也不可能真的为了慎思直接罢黜太子。果然,皇帝很快补充道,“你给我到南边待着去。半年时间,给我好好想想清楚。”
南边……慎思在外面听到这两个字,顿时若有所悟。
太子选在这种时候,做出这么一副和慎思势不两立的姿态,其实只是为了不留在都城。而太子若去南边,看似失去了近在皇帝身旁的最佳位置,实际却能得到更重要的东西——兵权。
“儿臣领命。”太子行了一礼,正准备功成身退。
那边四皇子终于回过了神来,看明白这看似对他有利的发展其实十分不利,连忙上前制止,“父皇,大哥去年就在南边,刚回来没有多久,于情于理都没有今年再去南边的道理。”
东庆皇帝闻言,也很有些迟疑。确实,像这样连续两年派太子驻守南边,虽然不是说一定不行,却多少容易叫人有些微词,也不利于其他子嗣的历练。但两个儿子打架,其中一个话都说成这样了,也总得找个办法分开才行。
如果把太子派去其他地方,又很难找到符合太子身份的事情……
正在皇帝左右为难之际,慎思总算被人引入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