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商青鲤回头看了他一眼。
江温酒摇了下头,垂眼扫过在他怀里打盹儿的酱油,眸中泛起细碎波光,道:“斗茶大会之后便是夏祭,向来是由国师主持的,此次…”他稍稍一停顿,又接着道:“我少不得要进宫去与皇帝商讨具体事宜,宫中无趣,酱油借我几天,如何?”
“…呃?”商青鲤有些诧异,道:“酱油它…”
“我记得你昨夜里对阿骨说过我是你朋友…”江温酒打断商青鲤的话,似笑非笑道。
“……”他眉眼带笑,晨间空蒙的山色落在他眸间,凤眸一眨,眼尾像是有流光掠过。商青鲤沉默了瞬,道:“别把它饿着。”
“好。”江温酒朗朗一笑。
入了城商青鲤便与江温酒道了别,她站在城门口看着江温酒抱着酱油远去的背影,心头有异样滑过,不容她捕捉到那缕异样究竟代表什么,转瞬消散。她抿了下唇,牵着惊蛰自行去了逍遥王府。
王府门口的守卫还是上一次的两人,见她来也不再通报,殷勤替她牵了惊蛰,领着她进了府。
进府迎面便撞上换了朝服边走边打着呵欠的玉轻舟,朱色的圆领的朝服衬着他白净的肤色,杏仁眼里有着未曾消散的睡意,一侧穿着藏蓝色劲装的谨言正搀着他慢悠悠穿过走廊。
“阿鲤。”玉轻舟一个呵欠打到一半生生憋住,抽了下嘴角,欢喜道。
“王爷。”商青鲤颔首应道。
玉轻舟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他拂开谨言搀着他的手,三两步走到商青鲤面前,上上下下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又抬头看了眼还未大亮的天色,摸了摸头,道:“阿鲤这是赶夜路了?”
也不等商青鲤应他,他便吩咐谨言带商青鲤去厢房休息。商青鲤并未推脱,这一路走来她确实有些疲惫,进了屋子便在榻上睡下了。
睡醒以后又唤了丫鬟提了水来沐浴,把一身的风尘洗刷干净。梳洗完毕,商青鲤拿了块帕子正坐在窗边擦头发,便听见对面的房门“嘎吱”一声开了。她抬眼透过窗户望去,一身白衣的九公主玉折薇正推门而出。
商青鲤擦头发的手一顿,她倒是不曾料到玉轻舟竟然让谨言带她到了玉折薇住着的院子里。
“商姑娘。”玉折薇走到院子中间,恰好看见对面厢房里坐在窗户边的人,稍一凝目,开口唤道。
“…九公主。”商青鲤搁下手上的帕子,起身推开房门,几步走到院中,应道。
“嗯。”玉折薇轻轻点了点下颚。
她“嗯”了这一声之后再没了下文,商青鲤素来不擅长与人搭话,何况与玉折薇并不熟,是以也不再开口。
两人直直站在院子里,静默无声。
玉轻舟推开院门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他伸手拍了拍额头,凑过去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玉折薇转眸看向玉轻舟,道:“赏花。”
“……”玉轻舟眨了下眼,看了眼也向他看过来的商青鲤,勾唇笑道:“阿鲤必定也是在赏花,我明白的。”
商青鲤挑了下眉,没有搭话。
玉轻舟又笑了笑,道:“九妹,阿鲤,我下朝的时候听说城西新开了家茶园,园子里请的戏班子唱腔一绝。我已经打发了慎行去订个雅间,一起去听听?”
“皇兄都说是一绝了,自然要去听听看。”玉折薇道。
商青鲤心中尚在计划着今晚要去玉府走一遭,摸进长乐居里面去看看玉落溪有没有留下些什么线索,听言本欲拒绝,却见玉轻舟已眼巴巴向她看来,左右下午没什么事,她只略一犹豫,便点头答应了。
玉轻舟兴致勃勃回房换了身常服,又让谨言拿了两顶白色的帷帽出来。他取过一顶帷帽将它戴在了玉折薇的头上,满意的看着玉折薇的容貌被垂下的白纱挡住。又取了另一顶凑到商青鲤身旁,想要将它戴在她头上,却见商青鲤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他戴帷帽的动作。
“阿鲤…”玉轻舟有些不满。
“不戴。”商青鲤已率先向王府外走去。
“唉。”玉轻舟叹了口气,看了眼手里的帷帽,到底还是把它丢给了谨言,道:“算了。”
府外已经备好了宽敞的马车,三人钻进车厢坐好,谨言便跳上马车做了车夫,驱车向城西去了。
☆、一八。又起静云风。
城西新开的这家茶园颇为别致。
茶园并未建在街道两侧,反倒是在一条深巷里。巷子略窄,青色的藤蔓爬满了两边的白墙。长长的巷道尽头,便是茶园所在。
窄小的巷子是容不下马车穿行的,三人在巷口便下了车。玉轻舟下巴冲站在巷口等候多时的慎行微微一抬,慎行已自觉转身引路。
顺着巷道走到头,一道开在白墙上的圆形拱门赫然入眸。门上一块竹制的匾额,上书“山水居”三个行书大字,拱门两边挂了副竹底对联,写的是:“十载许勾留,与梨湖有缘,乃尝此水;千秋同俯仰,唯青山不老,如见故人。”
这一手字映带安雅而筋力老健,风骨洒落,观之不凡。玉轻舟不由停下脚步,细细品过这字,又朗声将对联吟了遍,笑道:“看来这园子的主人倒是个妙人。”
商青鲤瞥见联上“梨湖”二字,方才想到这城西确实有一片梨湖,因春日里湖边沿堤绵延数里灼灼盛开的梨花而得名,算得上是长安一处盛景。每年梨花正开的时节,游湖泛舟的才子佳人不在少数,倒也成全了几段风流佳话。
她尚在神游,便听得玉轻舟又道了句:“若是我猜的不错,这园子应是建在梨湖边的,临湖品茶听戏,当真惬意。”
商青鲤敛了下思绪,抬眼看着从园子里探出墙头的几枝海棠,应道:“言之有理。”
间或有人从拱门里进出,三人也不好一直堵在门口,玉轻舟听言目光在对联与匾额上流连了一瞬,摇了摇头,示意慎行继续前行。
进了拱门,便觉豁然开朗,眼前是一方露天的院子,院子里种了几树海棠,中间笔直用鹅卵石铺出一条路通往对面的大堂。
午时刚过不久,大堂里人不多,稀稀疏疏坐了几桌,桌边人大多都嗑着瓜子说些闲话打发着时间。见有人进来,便不自觉抬了眼看过来,身为一个贪图享乐的逍遥王爷,长安城内识得玉轻舟的百姓不在少数,何况来城西这些茶园酒楼里消遣的也没几个当真是普通百姓。
有些有眼力劲儿的起了身便要向玉轻舟行礼,玉轻舟摆了摆手笑道:“本王只是来听听戏,这些个礼节就免了吧。”
他说完便负手上了二楼,上楼梯之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商青鲤,道:“阿鲤,我牵着你上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