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钰臊的满脸通红,想到昨夜已然那般亲密,自己今生幸与不幸, 便都系于这男人一身, 强忍羞意没有挣脱, 展臂圈住了他的脖子,小声道“能不能唤小环进来?我想沐浴……”
羞臊得不敢看他,错眼了向那狼藉不堪的床帐,低低地又补了一句,“别叫他们进来……”
半是哀求半是撒娇,又是他不曾见过的风情。
安锦南胸腔剧烈躁动起来,眸色深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颈侧,好一会儿才平息了意念……
心里有些怪责韩嬷嬷,做什么清早便来扫兴。才好些的面色又沉了下来,将她抱放在椅上,随手翻了件袍子给她,阔步走出内室,低声吩咐了两句。
丰钰听见外头那些人散去的声音。安锦南折了回来,深深望她一眼,面色似乎有些挣扎,待听见小环轻唤“夫人”,他才抿了抿唇,迈步走去了后面的净室。
热水很快备好,留给丰钰的时间不多。她匆匆擦拭干净,换了衣衫出来,小环已将床褥收拾整齐。安锦南身穿银色墨蓝纹锦衣,玉带紧束,一丝不苟地坐在桌前饮茶。听见屏风后响动传来,他挑目朝她看去。
经由昨夜旖旎,似乎有什么东西如根芽一般破土而出,她潋滟的眸子盈了细碎的阳光,明媚而耀目。素净的刚洗过的脸上没施半点脂粉,却是意外的引人。
朱唇微启,似乎瞧见他有些惊讶,那唇瓣还带着些许红肿,贝齿微露,不由让他忆起昨夜她弱不能受时轻轻咬住他肩头时的娇怯。
小环上前替她披了外袍,两人视线暂时被阻隔住。而他目光一直未离她的身影,看她坐在妆台前解散了头发,缎子似的青丝,柔顺地披在背后。
他突然有些懊恼。
怎从前不曾发觉她是这样秀美,只觉她样貌平凡,甚至在心底里稍稍的嫌弃轻视……
是从何时起,开始对她有了别的心思?
抑或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想及这话,不由唇角勾了抹苦笑。
他连自己是如何栽在她手里都不知,他这个威名赫赫的嘉毅侯,也是可笑至极。
十年清苦,若早知自己会对她动念,当年宫中,何须让她受那些苦楚?
早在五年前的武英殿,他就该下了手,将她覆在身下,百般鞑|伐……
念头一起,心里猫抓般难捱。他唯有板了脸孔,脚步缓慢,其实心里无限挣扎地走了出去。
嘉毅侯一去,屋中沉闷的气压陡然松了不少,小环见丰钰眼底有些泛青,不由心疼地道“夫人换了地方,定未休息好。”
丰钰确实没休息好,却不是因为换了地方。她脸上不自然地红了一片,垂头没有答话。
小环咬住嘴唇,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帕子,叠成整整齐齐的一团,递到丰钰手里。“夫人自行留着?”
元帕本是要给夫家的女性长辈们看验过,丰钰没有婆母,二太太是隔房的又不理事,她才要伸手接过,就听外间帘子轻响,韩嬷嬷走入进来,沉着面孔持了个空空的托盘,“请姑娘将东西交与老身。”
丰钰眸子一闪,如何听不出韩嬷嬷对她的防备和敌意?
上回侯爷受伤,韩嬷嬷只差没有指着她的鼻子斥骂……
小环怔了下,看向丰钰,见她点了头,才将那帕子小心地置于托盘之上。
上面点点殷红,在洁白的丝绢之上,看来有些刺目。
坊间那些不堪的传言,该在今日落幕……
韩嬷嬷朝丰钰持了一礼,道“族中几位太太、奶奶皆到了,已等候夫人许久。”
这话说得有些不留情面,似在直斥丰钰的迟起。
丰钰原本心内还有些窘迫,毕竟是新妇,昨夜的一切都是慌乱而难堪的,这般在人面前被频频提及,是个闺女都挂不住脸面。
可韩嬷嬷这般,倒叫她横生了些许底气。
她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拢了拢鬓发,回转身含笑温声道“不必急。初次见礼,太慌忙,反堕了侯爷的身份。”
她说话的语气极柔和,几乎听不出有何不悦。
韩嬷嬷眼角微颤,却是知道丰钰这话的重量。
安家以嘉毅侯为尊,便是那些族里的长辈,也不过是安氏旁支……嘉毅侯念旧情,给几分薄面喊一声叔伯婶娘,若不念旧情,大可不顾。她身为侯夫人,本就不该伏低做小早早的去奉茶请安。
韩嬷嬷的指摘,几乎站不住脚。
韩嬷嬷抿了抿嘴唇,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屑。
她不是那等看不得人好的恶人,却对丰钰没法放下介心,从侯爷回乡至今,是在丰钰出现后,侯爷才添了许多麻烦。流言也好,刺客也好,几乎样样都与丰钰脱不掉干系。且丰家的行事作风为人不齿,不惜自毁声名,强逼嘉毅侯承情负责任……
侯爷自小凄苦,身边没有近亲,唯她一人常年相伴,她心里,待侯爷比亲生子女更甚。
韩嬷嬷没再说话,垂头退了出来。在廊下却见安锦南立在那,韩嬷嬷上前一步,刚要持礼。安锦南扶住她手臂,视线落在那扎眼的元帕之上,两指一捻,将东西收入自己掌心,淡淡瞥向嬷嬷,什么话都没说。
韩嬷嬷头上渗出一层汗,侯爷沉默的态度比当面斥责更令她难堪。
适才屋中说话声,以侯爷的耳力自是听到了。
韩嬷嬷膝盖一软,正欲请罪,安锦南却步子一提,自她身侧走开了。
她冷汗直流,望着空空的托盘咬住了牙根。
安锦南将帕子收进袖中,立在门前静静地候着丰钰从内出来。
大红色裙摆轻荡,随云髻上缀着珠玉,她薄施粉黛,踏过门槛朝他走来。
如今看她,眼角眉梢尽是风情。熟透的果实一经采摘,那四溢的香气再难遮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