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委屈的声音传来:“教…教主…地…地牢都是这样的……”
“混账!还不快把灯点上!等一下!滚回来!去本座房里搬两条狼皮褥子来铺上,再拿两条厚被子,暖炉和炭盆也拿过来……算了算了,直接把本座的床搬过来——”
哗啦一声,东方不知踢到了什么,皱眉问:“这是什么?”
我悄悄掀起一点眼皮。
被使唤得滚来滚去的木统领低头一看,抹了一把汗,踌躇再三,没敢吭声。
东方脸色阴沉:“别告诉我这一堆是杨莲亭的饭菜。”
木统领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东方一脚踹过去,怒道:“这什么玩意?是人能吃的东西吗?你们竟敢拿这种东西给他吃!谁让你们给他吃这个的!”
“牢…牢饭……都是这样的……”木统领快哭了。
“本座让你们给他吃牢饭了吗!”
“属下该死!”
困意如海潮漫过,东方和木统领的声音远去了,我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迷糊的脑子里留下的最后一个声音,是东方让木统领把内院的厨房也一起搬过来。
我在睡梦里疑惑,直接赦免了我,放我出去不是更方便吗?
……
饱饱睡了一觉后,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有点懵,轻轻碰了碰身下铺得和软的暖榻,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十几盏灯亮着,原来漆黑的地牢现在变得光亮如白昼,长长的羊毛毯子覆盖了粗糙的地面,四面墙壁挂上了纱帘,明显是从东方房中搬来的酸枝桌案上放着镜子和漆红匣子,角落里的双耳老虎足青玉炉正散着令人心安的香息,包着铁皮的牢门被拆了,挂上了垂地湘帘,有风吹来,便会如水波轻摇。
他真的把整个房间都搬过来了,我有点哭笑不得。
动了动胳膊,却发现自己好似烙饼般被翻了过来,东方像小孩一样窝在我怀里。他的双臂在身后环过,头搭在我肩窝。我稍微抬了抬头,东方歪着脑袋睡得正熟,他的睫毛很长,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犹豫着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睫毛拂在手心里,有点痒。
小心翼翼地活动着手指把滑下的被子拉高,搭在两人身上后,我低下头埋入东方颈侧。他的体温传递过来,胸口一阵温热。
但我的动作却吵醒了他,他身子挣动了一下,颤动着睫毛,睁开了眼。
一开始视线还不能对焦,但慢慢就聚拢,两人紧贴着,我从他乌黑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他看了我好长一会儿,忽然说:“你赢了。”
我不明所以。
他眼里忽然涌上悲伤:“我做不到,我不舍得。”
我怔住了,胸口如被重击,心里疯狂涌起的酸涩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他以为我胡说八道的供述都是真的,他以为我真是奸细,他以为我接近他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仍然觉得我会背叛他,会伤害他,会离开他。
可他却说他做不到,就算如此,他依然舍不得,他舍不得杀我。
我紧紧抱住了他,低头亲吻他。
迟到的爱,还是来了。
东方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张嘴让我进入,他虽然有七个美妾,但他似乎没有好好接吻过,我与他唇舌纠缠,他的回应生涩而笨拙,甚至屏住呼吸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
我们就这样温存了很久,直到木统领战战兢兢地出现在湘帘外。
“教主,您交代的事,属下已经办好了。”
东方点头:“知道了,你去准备吧。”
我疑惑地抬起眼睛。
东方静静地看了我很久,然后抬手按住我的后脖子。
“杨莲亭,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他的声音很低,却第一次那么温柔。
“我会保护你,你等我。”
然后我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后颈一痛,又坠入无边黑暗。
☆、夫人
疼痛越发清晰起来,脑门在颠簸中撞到了什么。
捂着脑袋睁开眼,正好见着车帘被吹开,湿润微凉的风窜了进来。
此时,天色将明,骤雨初歇。
这个时候还太早,整个城郭尚在薄薄的晨雾中沉睡,遍植垂柳的古道寂静无人。车轮辘辘地转着,长街两边的柳丝拂过车顶,偶尔有雨水从枝头滑落,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我把头从车窗外缩回来,有点茫然,我怎么在车上。
又转头看了看,更加茫然。
东方呢?
俯身撩开车帘,赶车的人穿着黑衣,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握着刀。我当然认得这是谁,看到他我反而安心了一点,我问:“木统领,教主呢?”
“你醒了?”他没回答我,“车里的包袱有干粮和水,你拿来吃。”
我没动,还是问:“教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