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寝室的门被轻轻打开,何文柳蹑手蹑脚的踏入房内,生怕被别人发现。他将盖在头上的斗篷放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我发现他斗篷之下穿的是太监服,果然,何文柳是瞒着内监们偷跑出去的。
何文柳和上门,转过身来,就看见我坐在他的床上等他。他原本就白皙的脸变得更加苍白,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想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会在今天晚上来到他的寝宫。
我站起身,朝着他走去,他一直怯怯的看着我,“皇上……”何文柳想解释些什么,可他应该怎么解释呢?一个后宫妃子,将守夜的内监们全部遣走,半夜穿着太监服偷跑出去,要不是我之前在御花园假山后听到了他与黄坤的对话,现在的何文柳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别坐在地上,地上凉。”我将他扶起,他的胳膊在颤抖,他在害怕。“皇上,您听我解释,我……我没有…”何文柳又顿住了,解释,他应该怎么解释呢?如果上次我只是怀疑的话,现在就是被我抓个现行了,他无论怎么说,都只会越描越黑。
我握住他的双手,很是冰凉,他在冰天雪地里那么久,身体肯定冻坏了,于是我朝着门口道:“万福。”
“奴才在。”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烧些热水来,文妃要沐浴更衣。”我吩咐道。
何文柳就任我抓着他的手,心里肯定是七上八下的,他貌似下定决心,突然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直溜溜的盯着我:“皇上,我今晚……”他想跟我坦白。
“今晚下雪了,文妃一定是出门欣赏外面的雪景去了。”我打断他的话,随便为他找个理由。何文柳既然不想让我知道黄坤的存在,不想让我起疑心,那我就顺着他的意思。有些事情不必说破,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偷听了他与黄坤的对话。
“我……”何文柳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我这么坚决的眼神,就不再啃声。我们就这么站着,陷入沉默。
不一会,寝室的门再度被打开,内监们将何文柳的浴桶抬入屏风内,然后抬着一桶一桶的热水倒入浴桶之中。接着两个小宫女走到何文柳身边,想帮他拿下斗篷,为他脱衣。可何文柳哪里敢把斗篷脱下,他现在穿的可是太监服。这要是被人看见了,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我看出了他的顾虑,于是让内监们都下去,寝室里又只剩下我们二人,接着我亲自为他更衣。我脱下他的斗篷,他认命的闭上眼睛,似乎在等待着我的质问与责骂。我没管他那么多,接着取下他的腰带,脱下他的外衣,里面穿着白色絮制小棉袄,十分淡薄,他就穿这么少在外面雪天里行走,也不怕再病着。
不一会,他就被我脱的一丝不挂,经过两个月的修养,我在上身上留下的痕迹都已不见,皮肤依旧洁白如雪,光滑如丝。虽然寝室内放着很多火盆与暖炉,可现在毕竟是冬季,何文柳一阵颤抖。我将他抱起,两个月没掂量他的体重,似乎又有些轻了。我走入屏风内,来到浴桶旁,将他放入。
接着我也褪下自己的衣物,进入浴桶,打算与他一起沐浴。这是我第一次与他洗鸳鸯浴,这浴桶本来只是供何文柳一人使用的,一个人洗,地方有余,可现在呆着两个大男人,便稍显拥挤。于是我将他搂入怀中,让他的背靠着我的胸脯。我从浴桶旁的架子上取下浴巾,将其打湿,然后轻轻的为何文柳擦拭着身体。他很乖,就这么任我伺候着,连气都不敢大喘,我明白,他在害怕,我的脾气阴沉不定,他根本猜不出我下一步会对他做什么。
我低着头,看着他的侧脸,接着缓缓的抬起手,抚摸着他的面颊,我问道:“还疼吗?”被我这么一问,我能感觉到何文柳的身体颤了一下,他转过头来,双眼圆圆的瞪着我,眼眶里有些水雾,紧接着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的落下,他哭了,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
我让他的头靠在我的肩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背,以表安慰。何文柳的哭声越来越大,我就这么仍凭他哭着。过了很久,他的哭声才小了,逐渐变成抽泣。我又让他转身,面朝着我,我笑道:“哭累了吗?”何文柳的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他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去。
“水都凉了,咱们起来吧。”我说着,站起身离开浴桶,拿起干的锦巾,将自己的身子擦干。接着我一手将何文柳从浴桶里拎起,他湿淋淋的站在我面前,我又拿着一条新锦巾,将他全身擦干,然后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入寝室,坐到大床上。
刚从水里出来,何文柳肯定很冷,我将床上的锦被掀起,裹在我俩的身上,我仍旧让他背靠着我,好让他吸取我的体温。我拿着锦巾为他擦拭发丝上的水珠,不久之后,他的头发算是干了,身体也热和起来,我搂着他的肩膀一起躺下,亲吻了他的额头,缓缓道:“睡吧。”
其实今晚我根本睡不着,我不明白何文柳为何会喜欢我。说句实话,如果他选择黄坤,肯定会更幸福。最起码黄坤的身边就他一人,而我的身边有许多人。
夜越深,我越清醒,过了许久,何文柳在我耳边轻轻唤道:“皇上?”他那语气似乎在试探我是否睡着,于是我装作熟睡,不去理他。
又过了一会,何文柳从我的怀里爬起,然后亲吻着我的双唇,如蜻蜓点水一般,“皇上,我喜欢你,一直都是。”我心里有些惊奇,何文柳这是趁我睡着想跟我告白吗?
何文柳接着道:“暮景,我可以叫你暮景吧?我一直都想这么叫你,你没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听何文柳这么一说,我有些无语,我现在正处于装睡状态,怎么跟他说话呀。
说完他又躺入我的怀里,“暮景,你知道吗,我今天彻底伤害了坤哥哥。”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我一点都不后悔。谁叫我从小就喜欢你呢。”我越听心里疑问越多,我不记得我小时候见过何文柳,怎么就会让他喜欢我?
他见我睡着了,放开了胆子,自言自语道:“我六岁那年,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极好,先皇设宴让文武百官携带家属,参加皇宫里的赏花大会,我大哥就带着我进宫。可我那天我有些中暑,所以大哥让宫里的嬷嬷带我到御花园旁的偏殿里休息,我坐在床上,趴在窗边,听着御花园里的嬉笑声,心里很是羡慕。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华丽的小公子从我面前走过,他见我一个人呆在偏殿有些可怜,于是从身后拿出一株高洁华贵的白色牡丹递入我的手中,他告诉我,这是御花园里开的最美的一朵花,接着他就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询问他的名字,他说他是四皇子李暮景。那时候我的心怦怦的跳,我想,这就是一见钟情…”
听何文柳这么叙述着,我心里倒开始有些印象,那时我好像十一岁,性子还是有些顽皮,看着御花园里的牡丹花很美,就偷偷的摘下来,后来又看见一个病恹恹的小孩,觉得也怪可怜,就将那牡丹给他了,接着我就忘了这茬子事。我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个小孩会是何文柳,而何文柳竟然因为一株牡丹花,喜欢我这么多年。
“因为你,使得我素爱牡丹,我觉得看见牡丹,就等于看见了你。”何文柳继续说着他与我之间的事,“你十六岁那年离宫,在京城里有了自己的府邸,我当时特别高兴,终于可以再次看见你了。我只要一出府,就会偷偷的跑去看你,你身边的朋友都知道我的存在,可偏偏你却不怎么看我一眼,这让我难受了很久,直到你登上帝位,我有机会入宫为妃……”
我在当王爷的时候,的确有时会从身边的狐朋狗友口中听说何文柳的事,可他们总是喜欢将何文柳与小倌们作比较,而我也只是一听笑之,从未将其放在心上。原来我与何文柳之间错过了那么多。
何文柳就在我的怀里自顾自的兴奋的说着,他又开始讲述当年他还没进宫时,为了在街上见我一面而发生的糗事。我一直以为何文柳是个话少的人,可他现在对我说的话,估计比过他一年跟我说的话了。我想要是我醒着,何文柳肯定什么都不会说,将这些往事埋在心里。
渐渐的我有些困意,不再去听何文柳说些什么,我只知道何文柳喜欢我,并且会一直喜欢下去,而我会把他锁在我的身边,牢牢地看着他,这样就足够了,接着我便沉沉睡去。
翌日,我起身后,万福推门而入,领着内监们进来,为我更衣梳洗,洗漱完毕,何文柳依旧熟睡,盖在身上的锦被有些滑下,露着香肩,我走上前去,为他掖好被角。然后转身离开。
何文柳似乎不希望我知道黄坤的事,也不希望我知道牡丹的事,他想让这些事成为他一人心里的秘密,那我就装作不知便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我决定,将昨晚的事,当做我自己的秘密,永远埋藏在心底。
第19章 火锅
过了新年,紧接着二月份就是各附属小国派使者来大同,向我朝进贡的日子。跟往年一样,贡品放入内侍局,先让小八去挑选,他把中意的稀奇宝贝掳走后,我再让万福根据各妃嫔的等级喜好,将贡品赏赐下去。
万福的确是个有心的主,看见我与何文柳和好,就专门将今年贡品里有牡丹图案的东西一一挑出,全部送入青鸾殿。我记得贡品之中有一匹青色上好的江南布锦,料子十分光滑,上面还有用银线绣着的高雅大朵白色牡丹,看着很是华贵。我教人将布料送入司衣房,让宫人们量身为何文柳做套新衣裳。衣裳做好后呈给何文柳,何文柳喜欢得不得了,第二日就穿着新衣服到御书房在我眼前转悠。何文柳本是个清俊的人,可那衣裳将他称得有些妖娆,我一时没忍住,直接在御书房里要了他一次。
今年不止是邻国派使臣朝拜,连藩王也进京,那也就是说,我最大的仇人,瑞王马上就要与我见面了。对于瑞王的到来,贾婉茹装作毫不在意,一副从来没有见过瑞王的样子。
在朝拜期间,我把贾婉茹捧上了最高的位置,在众大臣们觐见时,我让贾婉茹身为妃子,却身披大红色绣有凤凰展翅的锦缎大袍,坐在凤椅上,与我一起接受众人的问安。我似乎是在向大家表示,我心仪的后位人选就是贾婉茹。那贾婉茹见我如此宠她,自然是高兴,认为皇后之位非她莫属,因此对我百依百顺。而贾凡最近在朝堂上挺直了腰板,说话的语气也是底气十足。
这天,我邀贾婉茹与我一起在御花园接待贵宾,贾婉茹自是答应。我们打算在御花园的凉亭内吃一次露天火锅,相信别有一番趣味。贾婉茹今天脖上围着雪白色的狐皮围脖,身穿白色棉质罗裙,那罗裙虽然料子单薄,但却十分保暖,将贾婉茹的婀娜多姿的身材显现出来,脸上画着素雅的妆容,刚好与这雪景相互衬映。贾婉茹今天怎么都不会想到,我口中所谓的贵宾会是瑞王李暮之。
我们三人就这样围坐在凉亭的石桌前,面朝着冒着热气的火锅,气氛有些诡异。瑞王的脸色有点尴尬,他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心爱之人贾婉茹,而贾婉茹到底是已经演了多年戏的人,端庄大方的坐在那里,跟个没事人似的。
瑞王大我三岁,在我的印象里,他的气质跟我的皇兄李暮易有些相似,温儒尔雅,风度翩翩,要不是上一世看见他造反后那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我会一直以为他与皇兄一样,是一个仁德之人。
饭间的气氛有些冷场,我于是开口向他介绍道:“皇兄,这位是朕的婉妃,也是朕最宠爱之人,她为朕还生下了一双儿女,那小皇子可爱得很,还不到一岁,刚开始长牙,朕现在是天天盼望着他叫朕父皇。”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李毅是他与贾婉茹所生,但是碍于身份和地位,想见而又不能见,心里定时痛苦万分。
瑞王的声音有些颤抖道:“小皇子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必是他的福气。”在一旁的贾婉茹毕竟在后宫这个大染缸里呆了这么多年,一听瑞王的声音,就怕露陷,赶紧转移话题笑道:“皇上,您也别老说自己的事,瑞王一直在藩地淮南,您怎么不问问瑞王最近过得如何?”
我也就顺着贾婉茹的话,继续故意道:“对呀,皇兄,你在淮南到底过得怎么样啊?朕都有两男两女了,我都没听到你有什么消息,连个正妃都没有。”瑞王是个长情的人,在上一世他终身未娶,似乎就是在守着那个贾婉茹。
瑞王道:“我还不急,还没有遇到心仪之人。”
“怎么会不急,你都快二十八了。”我装作一副关心兄长的样子,“要不这样吧,反正皇兄你最近还呆在京城,我过几日在宫中设宴,让官员们带着自家适龄待嫁的女儿来宫中转转,你在旁边瞅瞅,看着有没有喜欢的,娶回去,也算了却了父皇的一个心事。”我这话一说出口,那贾婉茹的脸也有些挂不住了。
“这男婚女嫁的事情还是不要勉强的好,我相信缘分。”瑞王使劲推脱,我心里冷笑,你的缘分早在四年多前就被我扯断了。瑞王看见凉亭外的雪地上蹲着一个人,那人穿着单薄,瑟瑟发抖,脖子上戴着项圈,正是我送与贾婉茹的“狗马人”,宋刚,我今天是故意让贾婉茹骑着宋刚来的。
瑞王指了指宋刚问道:“这人是……”
“那个啊,那是朕送给婉妃的礼物,”我不经意的说:“他可是朕亲自调教的,叫‘狗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