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全安人呢?”
余磊笑了:“多少年不上班了。跟你们那位蔡老师相比,不遑多让。”
王汀叹气:“就这样,上班的人还得帮他们收拾烂摊子。”
两人在总局机关大楼前分了手。王汀在总局边上的巷子里买了份糖炒栗子后,大楼开始催促她:“快点儿,王汀,那女的进卫生间了。”
王小敏立刻扯着嗓子跟大楼道谢:“谢谢你啊,大哥。等我们王汀过来了,一定把大家安排的妥妥当当,绝对不会让我们的兄弟姐妹莫名其妙就不见了的。”
大楼里静悄悄的,保安见王汀匆匆忙忙跑回来,立刻笑了:“是不是落了东西在食堂啊。”
王汀急急点头:“是啊,我赶紧回去找一下。”
她话音一落,人消失在转弯的过道中,却折进了旁边的卫生间。有了卫生间帮忙通风报信,王汀轻易便进了女人所在的隔间旁边。王小敏开始用不高不低的电子音朗读一段话:“春芽知道自己斗不过这个老奸巨猾的男人。他们勾结到了一起,将那扇通往他们世界的大门关上了。她要怎么办?她决不能放过这个欺骗了她的男人。对了!这个男人旷工,一直在外面偷偷搞小吃铺。这是违反政策的,她要让他丢了铁饭碗!”
旁边响了脚步声,然后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大楼打小报告,确认这个女人离开了单位以后,王汀才出了卫生间,去食堂又晃了一圈。正在打包晚饭给值班保安的保卫科副科长见了她人,笑着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这女的也真是倒霉又一根筋。”
王汀知道他说的是谁,没有接话,只笑了笑,假装找到了自己的发夹,跟副科长挥挥手道别了。
一路上,无论是食堂里头的用餐桌椅还是过道里头的空调,都在叹气:“哎,这个女人好可怜。人财两空,其他人还会笑她罪有应得,反而羡慕那个坏男人有手段真厉害。”
可不是么。同样是做了错事,为什么被惩罚的只有一个人?况且主动迈出那一步还进行欺诈的已婚人士难道不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吗?
王小敏小小声地询问:“王汀,她会不会告那个渣男啊?”
也许会吧。能够坚持从年初闹到年尾,王汀相信这是个有行动力的女人。既然如此,那么还请她来打响这头一炮。
王汀承认自己是个极为自私的人。这件事不能由她捅出去,各行各业都有潜规则,直接无遮无挡撕破这个潜规则的人,从来都会被联合抵制。即使她离开了机关,转回头去当医生,难道医院会欢迎所谓勇敢的她吗?不会的,哪里都有潜规则。她是身上会被贴上事儿精的标签。
王小敏叹气:“你们人类真奇怪。明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为什么还要有那么多不清不楚的灰色地带?”
因为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存在啊。谁能说自己没有一点儿罪过呢。
王汀摸了摸王小敏的脑袋,迈开大步走,准备从公园穿过去步行回宿舍。就当是为自己的晚餐放纵赎罪了。
王小敏还在口袋里吐槽她:“活该吧!谁让你这样自我放纵。”
王汀恶狠狠道:“外头一碗羊杂汤要十五块钱,我能省一点是一点。”
“真惨啊,穷人好悲伤。”王小敏是专业的插刀教教徒。
王汀正要教训这只专门戳人心窝子的手机,旁边的菊花丛小道里头忽然冲出个长发女人,恰好撞到了她身上。女人这一下子撞得不轻,王汀都害怕对方会碰瓷的时候,后面又追上了一位中年妇女,泪流满面:“宝宝,你跑什么啊。妈妈带钱救你来了。”
冬天黑的早,公园的路灯撒了一地朦胧如月光的清辉。那极具朦胧美的光线中,陈洁雅的母亲慌乱捧着她口中“宝宝”的脸,急急忙忙道:“他们是不是打你了?”
女人的长发散开,露出了一张颇为清丽的面庞,只是这姑娘的面孔陌生。她慌乱地推开陈母,口中嘀咕着:“我不是什么宝宝。”说着就连滚带爬地想要跑。
王汀生怕这女人随身携带了弹簧.刀之类的武器,赶紧推着旁边的大垃圾桶朝她冲去,拦住了她的去路。
在公园里吹了一天冷风的警察匆匆赶到,控制住了这位假陈洁雅。后者痛哭流涕:“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走在路上好好的就被他们抓上了车。他们逼迫我跟电话里头的人说话,我敢不听的话,他们就杀了我!”
第52章 能干的人(十三)
被陈母误当做自家宝宝的女人名叫梁秋, 今天二十一岁, 南城本地人,从小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老人过世后, 她自己靠打零工过日子。在外面发传单,在酒吧里头推销酒,在超市里收银, 在旅馆里当服务员, 反正只要有工作,她都干。
这周三的晚上, 她从酒吧下班回家, 走到小巷子的时候就稀里糊涂被人拉上车了。当时她在酒吧被客人灌了不少酒, 晕晕乎乎的。等醒过来, 她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黑乎乎的小屋子里头。
“他们没有开灯,我看不到他们的脸。我吓坏了, 也听不太出来他们有什么具体口音。后来,他们就改了主意,逼迫我在一个电话里头不停地喊妈妈。今天下午,就将我从那个房子里头带到了公园。”梁秋惊魂未定, 被审讯的时候也在不停地打着哆嗦。
老吴伸手敲了敲桌子, 追问道:“除此以外呢,那房子有什么特点?他们又是在哪儿带你上的车, 那车子是什么样的, 你就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梁秋“哇”的哭出了声, 直接从椅子上跪倒下来:“警察叔叔, 你们抓了我吧。他们给我下药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药,我一直晕晕乎乎的。醒过来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上车的时候也是晕晕的,后来听到喊声,我觉得有鬼在追我,我才吓得往前面跑的。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会不会上瘾啊?他们喂我吃了好多次药,我都记不清了。”
老吴从审讯室里头出来的时候,愤恨地敲着手里的宗卷:“艹,这回倒是被一群小崽子给摆了一道。他们手上根本就没有陈洁雅,估计是在外头听到了陈家人找女儿的消息,所以弄了个迷魂账。现在丢下这个冒牌跑了,两百万的现金也不少了。”
“追下去。”赵处长摁掉了自己的烟头,抹了把脸道,“这个梁秋的社会关系也好好挖一挖。看看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陈洁雅的母亲还在哭闹不休。如果不是她刚才贸贸然嚷嚷出来,埋伏在附近的警察也不会抓不到来拿赎金的绑匪。旁边的女警试图安慰她,结果陈洁雅的母亲却认定了绑匪手里有她女儿,就是他们这些警察坏了事。
作为见义勇为的好市民,王汀跟着警方一块儿到市局做笔录。她叹了口气,捂着耳朵问陈露:“这种家属,你们碰到的多吗?”
陈露耸耸肩:“嗯,碰上一个,这一个月都得头疼。杀伤力一点儿也不比医闹差。”
王汀心有戚戚焉,摇摇脑袋,沉痛地叮嘱:“同志们,祖国和人民需要你们,好好扛住吧。”
陈露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中二归中二吧,总归是条命。眼下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真让人心里头瘆得慌。”
王汀沉默了。她仔细回想最后一次看到陈洁雅时的样子,趾高气昂的年轻姑娘,有种全世界都该围着自己转悠的不可一世的劲儿。谁能想到,很快,她就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王汀转头问陈露:“如果你从健身房出来,跟朋友吵了一架,还跟家人发生了矛盾,你第一反应是想干嘛?”
“吃东西!”两人同时出了声。
运动原本就消耗了大量体能,朋友与家人的不支持让她心情更加郁闷。这个时候,她的本能反应除了离开之外,还有吃点儿东西犒劳自己。一般首选会是甜食,但这也跟个人口味有关系。
“现在手机支付这么便捷,她身上很有可能没有现金。但是她的手机又在出门后没多久就被人顺走了。那么她需要取钱。因为一般的小店跟路边摊什么的,很少会配备pos机。当时已经十点多钟了,她专门找家饭店大吃大喝的可能性也不太大。既然她定期上健身房,这就意味着她有身材管理的意识。”
陈露目光盯着王汀,替她说完了剩下的话:“银行信息提示她近期没有取钱跟刷卡消费记录,这意味着,她没能完成取钱这一项工作。”
警方不能跟陈洁雅那位早已六神无主的母亲一样,将所有的希望放在很可能只是单纯的诈骗犯的绑匪身上,他们很快开始了再次摸查。距离陈洁雅失踪的时间越久,这个年轻女人的遭受危险的可能性就越大。
陈洁雅失踪的地段附近有三家银行,恰好她三家银行都办了卡。警察调看附近的监控录像,王汀则一家家的走访,询问这些atm机有没有看到过陈洁雅。当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冬天大家都都不太爱出门。如果atm机见到陈洁雅,多半会有印象。
王小敏在口袋里头叫唤着“好冷”,心不甘情不愿地大声跟atm机器交谈:“你看到一个大概比我主人矮五公分的女人了吗?嗯,上个礼拜六晚上十点多钟,她应该是想过来取钱的,但没有取成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