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沾暴躁地大喊:“你给我滚!滚!”
黄法蓉看了看他,默默地,不再吭声。
8月15日夜,祖爷突然召集坝头们开会。
奇怪的是,这次开会祖爷并没有在堂口开,而是带领大家来到了供奉着“江相派”列祖列宗的祠堂。
祖爷点上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里,而后并不说话,只是默默仰望列祖列宗的牌位和画像。
屋子里很静,坝头们也抬起头,细细端详着宗谱:
一世祖:方照舆、许氏、曾氏
二世祖:唐咏荷、方大忠、林开世、尉迟霖
三世祖:萧文远、周云开、江阿采、赵四娘
……
看着看着,祖爷的眼睛湿润了,坝头们的眼睛湿润了,列祖列祖的画像在灯烛间悉数掩映,那曾经风起云涌的故事仿佛就在眼前,反清复明、刺杀雍正、劫富济贫、替天行道、走南闯北、平定江湖,一幅幅慷慨壮烈的画卷穿梭在思绪的长廊间,斗转星移,沧桑巨变,“江相派”走过了近三百年的历史,而今……
突然,祖爷一撩长衫,跪倒在地,众坝头也随即跪下。
“此夕会盟天下合!”祖爷大声念到。
“此夕会盟天下合!”众坝头不由自主地跟着念。
“四海招徕尽姓洪!”祖爷高声大喝。
“四海招徕尽姓洪!”
“金针取血同立誓!”
“金针取血同立誓!”
“兄弟齐心要同合!”
“兄弟齐心要同合!”
洪亮的声音伴着激情在夜空中激荡,义胆豪情尽显无余!
而后,祖爷起身回转,面对各位坝头,道:“兄弟们!‘江相派’以身报国的时候到了!”
坝头们都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祖爷。祖爷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坝头们知道祖爷要说真话了。
“我从凡间来做相,凡间一切皆过往。雷打火烧不走风,生生死死相门中!生是‘江相派’的人,死是‘江相派’的鬼!明日戌时三刻,我将与日本鬼子同归于尽!愿意跟我去者同去,不愿意去者,留在此处,待明日大事落定,你们自分了财产各奔东西!”
“来人!”祖爷一声高喝。
门外进来六个身强力壮的阿宝,光着上身,都举着明晃晃的大刀。祖爷说:“不是信不过兄弟们,但这次事关重大,行事前,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不愿去的兄弟在明日戌时三刻前,不得离开半步!”
坝头们相互看了看,还是不太明白。二坝头忍不住了,终于问了一句:“祖爷,我们都被蒙在鼓里,请祖爷明示,我们誓死追随祖爷!”
祖爷点点头,将行事计划一一道出。
坝头们这才知道祖爷的用心良苦。为了等待这一刻,祖爷甘愿忍辱负重;为了这一刻,祖爷甘愿欺骗兄弟;为了这一刻,甘愿背负“易学界第一汉奸”的骂名!
坝头们听完,热血沸腾,这才是那个值得让人追随一生的祖爷!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三坝头大喊。
“祖爷,我们誓死追随你!”坝头们齐声说。
祖爷看着兄弟们,眼睛湿润了,喝一声:“上酒!”
几个小脚抬上来一坛上好的女儿红,一口气倒了七八碗。
祖爷取出金针,将自己的中指捅破,鲜血涌出,滴入碗中。坝头们各自取针,刺破手指,将鲜血滴入碗中。
祖爷举起酒碗,面对祖先牌位,大声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坝头们流着热泪跟着念:“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说完,大家一扬脖,将酒吞下,而后把碗高高举起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大决战
8月16日,钱塘江大潮。
此次大潮是钱塘江十年来最大的一次潮汐。祖爷就是在等这样一个机会。报纸早就登出观潮的信息,就连冯玉祥将军也会在潮汐当天亲自到盐官观潮。
先前,祖爷怕潮汐时间有误,又让裴景龙以奇门之法起局预测,裴景龙分析后告诉祖爷:“祖爷放心吧,戌时三刻,潮汐会波及整个舟山群岛,届时浪高七尺,大事可成!”
祖爷深深地点了点头,而后望着裴景龙说:“裴贤弟,我们就此别过吧,他日战争结束,中华和平,易学发扬光大就靠贤弟了!”
裴景龙钦佩地看着祖爷,深情地说:“祖爷,你我虽不同龄,但相交莫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此番大战,必九死一生,我不能走,我和祖爷一同登岛!那些奇门机关是我一手设计的,关键时刻,也许,我能帮上祖爷一把!”
祖爷望了望面前这个年轻人,点点头,而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对莫逆兄弟紧紧相拥,肝胆相照。
祖爷没有看走眼,裴景龙的确良心未泯,当日易学论辩会结束后,祖爷与梅玄子密会裴景龙,问及为何归顺日本人时,裴景龙才将实情道破,原来日本人挟持了裴景龙的母亲,扬言如果不与皇军合作,杀无赦。裴景龙是出了名的大孝子,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于是只好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祖爷听后,暗暗盘算,结果没出一周,即通过北派“雪萌草”掌门人钱跃霖疏通直隶地区的人脉关系,花重金买通了几个汉奸,将裴景龙的老母保了出来。
事后,裴景龙感激涕零,祖爷见时机成熟了,便将实情道出,裴景龙听后热血沸腾,并要求:誓死追随祖爷!祖爷却拒绝了:“‘江相派’不适合你,你是真正学易之人,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搞学问,他日必成大器!”裴景龙含泪点头:“祖爷大恩大德,我当如何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