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翊嘴巴很毒,丝毫不留情面,“她一开始没提醒你们,就是她失责!凭什么在协议快要达成时跑来横插一脚?简直居心叵测。”
大买方仗着自己有钱,讲话一贯锋利得刺痛,蓝度那些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副总刚想帮着说几句,方汝心却拦住了他。
一人做事一人担,她有这个魄力。
庄翊嗤笑,“方小姐,到底是你自己整出那场幺蛾子,还是你们公司专门指使的?我的律师对这一点很感兴趣呢。”这分明是威胁。
对方刻意越描越黑,明显想把事情放大,这让方汝心感到可怕,倒不是懦弱而害怕,而是她决不会如此诋毁一个人,真的很恐怖,像有深仇大恨一样。
邵寻必须阻止事情恶化,而且要立刻马上!但刚准备开口,方汝心却抢了先。
他担心她嘴巴一张,说出意气用事的狠话,这种只是一时爽,跟银座的过节一旦大了,她以后绝对寸步难行。
但她并没有撂狠话,而是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话音一落,一片寂静。
庄翊往后一靠,定定地看着她。
方汝心到底是自愿还是妥协,无法得知,因为从她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什么。
出乎邵寻意料,这小妮子竟然很平静。
但他不知道的是,方汝心此刻脑海所想,是发生冲突的那天晚上,他对她说的一句话。
“我不想你投机取巧,我要你踏踏实实做好研究。”
她说对不起时,更多的却是在心里默默回应他,“好,我全部答应你。”
“庄总,我跟你道歉,也跟你们银座道歉。是我自己工作疏忽,没能在第一时间把这些常识教给企业,然后又想力挽狂澜,选择了一个不正确的方法,我郑重道歉,并且保证这种事以后不会出现。”
聪明。
庄翊饶有兴致地打量她,“方小姐,你说的诚意我感受到了,但还需要做出来。”
邵寻压低声音斥道,“庄翊!”
但庄翊坚持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来,敬我一杯。”
“别闹,”邵寻的声音骤然非常低沉,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晰,“一切到此为止。”
庄翊却不买账,一甩手,“邵寻,别跟我硬碰硬,情分跟利益一码归一码。这回要是你欠我,也别指望我对你客气!今晚,我一定要把公道讨回来。”
邵寻的眸光冷了下去,“你不是已经讨到?”
庄翊霍地站起,一口气把酒喝干,杯子往桌上一扣,发出“砰”的响声。
然后,他灼灼地看向方汝心,“方小姐,请。”
方汝心没有什么退缩,端起面前的酒杯。
邵寻感觉太阳穴阵阵刺痛:“我帮她喝。”
“凭什么?你是她的谁?”庄翊就是故意这么问的,他太了解邵寻,一百个笃定,他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出我是她老公这种话。
果然,邵寻沉默了一下。
然而在这个间隙里,方汝心已经开始仰脖灌酒。
一口气干完,没有任何停顿,极其利落,气势丝毫没输给庄翊。
☆、【二更】
36
此类的事件,并非第一次发生。
资本家多是笑面虎, 温和起来能诱使猎物跌入圈套, 比如让蓝度差点签下高利率协议;可狠起来却并不会怜香惜玉, 比如对待方汝心。岂止如此, 老虎真的扑杀过去,咬断喉管都是有可能的。一如两年前, 银座想把一家刚崛起的新型百货拿下, 那是一家藏银元素的服装公司, 因为亲民而短短几年发展迅猛。
他们当然不想被银座吃掉,谈判两天两夜,坚决不妥协。结果三个月后, 它被银座收购,并入旗下子公司。
那场战役是邵寻带头打的,短短三个月把对方的市场压缩到不剩三分之一, 好多下游大厂家都不跟他合作, 导致饰品严重滞销,资金链迅速陷入断裂危机。这时, 银座的收购就变得轻而易举。至于如何能做到疯狂打击对方, 让他们市场份额在短时间迅速萎靡, 这就看人脉和“本事”。当时邵寻可是给那些大厂家开出仅以往一半的佣金, 成本少一半就能拿到银座的货, 哪个不愿意?立刻答应不跟那边合作。
虽说在那三个月里,银座的利润值差点为负,但在收购后, 却直线飙升,把先前的都吃了回来。可想而知,被“强行”驯服的小公司刚并进来时有多么屈辱,处处要看别人眼色行事不说,晚宴上还得装孙子,敬酒敬到吐,原总裁被银座的几大股东灌到胃出血,直接送进医院。
邵寻不会恶毒到着意去灌别人;亦不会像江誉那样,趾高气昂尾巴高高翘起,但也不会有什么感性的情绪。
商场弱肉强食,就是这么简单。
方汝心现在的处境,就跟当初那家小公司类似,处在老虎爪下。
万幸这场纠纷及时结束,万幸她能屈能伸通情达理,万幸这件事情没有继续恶化。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在众人脑海里冒出,下一刻又被庄翊粉碎,“方小姐,还没结束呢,你怎么这么早就坐下去?”
解主任主动站起来,“庄总,您要是还生气,那我来陪您喝,一直陪到您开心为止,方小姐一个女的……”
“解主任是在轻视女性吗?”庄翊反问,“她做事男人承担?”然后他又将视线调回,望着方汝心那张竭力显出波澜不惊的脸,“你要是愿意接受这种‘帮助’,那就由解主任来陪我喝,你可以退下了。”
这招很有用,至少对方汝心有用,她在解主任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慢慢站起身,“庄总,道歉我说了,那杯酒我刚刚也喝了。”语气不卑不亢。
“行,我原谅你,”他嘴角一点点上扬,可下一句竟是,“银座有八位股东呢。”语气那般轻飘飘,甚至堪称温和,但意图却截然相反。
他要方汝心至少喝八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