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蓝得简直要把人灵魂吸走的漂亮眸子。
我渐渐安静下来。
他伸出手,慢慢替我擦掉眼角的泪痕。
“你知道吗巴高斯,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我愣愣盯着他。
亚历山大剔透的眼眸中透出我的倒影。
他缓缓道:“我觉得很安静,觉得好像世界在一瞬间都在你眼中安静下来了。你站在那里,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我几乎以为你的灵魂快要飘走。我在想,宙斯在上,我应该放他走的……可我希望这男孩能留在我身边。”
我蓦然瞪大眼睛。
原来那时我的错觉竟是真的。
“大流士派人行刺我,这件事我早已知道。但是苦于一直无法找出内奸,只好出此下策,让纳巴赞陪我演一出戏。”亚历山大低声道,“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内侍,我害怕那刺客因此会打上你的主意,因此故意在酒宴时表示了对你的厌恶——你没有利用价值,他们就不会去骚扰你。”
亚历山大的声音并不那么平稳,但是他压抑着微小的波动。
“巴高斯,这世界太乱太嘈杂,只有你周围是安静的,是我拼命想去保存的安静。”他眼珠里倏然闪过一丝悔意,“我没想到你会这样不顾一切地跑过来找我,听到你这么做,我高兴得有些失态——可我没想到自己会亲手毁了我们之间的信任。”
我心里跟着微微一颤。
恍然大悟。
我该感到气愤才对,可为什么此时此刻面对着亚历山大,我心中却只剩下了劫后重生的欣喜?
权力纷争,工于心计。我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勇者自有天助。
自己明明看过历史记载,也知道他的征程远不止于此,肯定应该可以逢凶化吉,又为什么会一听到他会有危险的消息,就这样惊慌失措?
我越想越心慌,渐渐地,只剩一个念头从心底不断涌起。
亚历山大摸索着牵住我的手:“我说过,如果相信一个人,要毫无保留,无所顾忌。巴高斯,我怎么可能欺骗你?”
他清澈的眼神好像有种不可思议的魔力。
我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声音。
仿佛只要眼前这人的眼光可以落到自己身上,那么一切伤痛和难过都是值得的了。
我哭过,笑过,悲伤过,痛苦过。
但只要他看着我,这样温柔地注视着我,我就能再站起来。
只要他看着我。
我张开干裂的嘴唇。
“陛下,我相信你。”
“巴高斯,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他的声音发紧,指尖穿过我的指缝,“我保证。”
我用力点头,发自内心地笑了。
有种快要窒息的错觉。
感觉自己快要陷入深渊,却迟迟不愿醒来。我已经无法敷衍自己。
这样轻易地原谅一个人,这样轻易地在一个人的目光中沦陷。
我在亚历山大的注视下安心睡去。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睡的最安稳最甜美的一觉,虽然浑身都痛,可哪怕坠入梦乡的一刻,也仿佛置身天堂。
亚历山大没有食言,他一连几天都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除了去百柱厅开会和去营地的惯例检查,他几乎都呆在我身边,跟我聊天看医官帮我换药,或者坐在一旁批阅公文。
特别是换药时,他特别小心地观察我的表情。只要我微微一皱眉,他就会喝令让医官轻些。
脊背火辣辣的疼让我整夜整夜无法睡着。
他握着我那只没有断掉的手温和道:“好孩子,忍着点,以后的日子那么长,我还等着看你给我跳舞。”
我再不理会那些疼痛,努力朝他微笑。
后来听托勒密说我才知道,前面的三天三夜他一直待在我身边,没合过眼。
“阿芙洛狄忒女神在上,我真是太佩服你了,”自从观赏过我的狮舞,托勒密看我时都带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连亚历山大这块石头都能收服。不过说来也是,连狮子都敢骑的男孩,还有什么做不到?”
清晨的天空晴朗无云,清新的阳光落满托勒密的肩头。
我摇头无奈地想,看来这个与狮共舞的名头已经传出去了,我这算不算是替巴高斯出了回风头?
下一秒托勒密一本正经地直起身子。
我正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没想到他对我严肃道:“巴高斯,谢谢。”
“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