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是愚夫愚妇,至少没那么容易就信了什么妖孽之言,可周围十来个汉子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眼里那股狠劲,远比他这个泼皮强厉,他见识过这种眼神,那是杀了不少人,下刀子绝不啰嗦的角色。
“仙姑”说是清妖孽,实际是让自己交投名状,这点他很清楚。
“我们正少银子,不,你这点不够,跟我说说林家、方家还有你那靠山马主薄的事。”
米五娘一点也不为马广身上的血腥气所动,平静地下着命令。
马广咬牙:“仙姑尽管使唤,我马广绝不皱眉头!”
米五娘再摇头:“你?光你不够……”
夜里,许三家中,已哭得无泪的许三妻子忽然幽幽道:“那仙姑怕是在哄人吧?马广的话也没错,我听娘家人说,北面是过来了好多白莲教的,那些人就一心想着作乱。”
许三就觉妻子被儿子的死迷蒙了心窍,仙姑花了那般心血救儿子,还帮他们整治了马广等人,索回了银钱,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坏人?而且白莲教听说是照顾穷苦人,度化穷苦人的,怎么能叫是作乱呢?
“天下已经乱了!南面来的妖孽就要翻了江南的天,吃了我们的魂魄!你这愚婆娘懂个屁!”
“我看你是被那仙姑迷了心窍!你还知不知耻!”
许三跟妻子骂了起来,骂到恼处,许三揪着妻子头发就是一顿耳光,身子勉强好些了的女儿缩在门外,暗自流泪,不敢说话。
“走!跟娘回娘家去,这里真是被妖孽占了,由着你爹被那狐狸精吃得骨头都不剩!”
许三妻子冲出门去扯女儿,小姑娘如被火钳触身,不迭地退开。
“哎哟……老天爷啊,你收了我儿子,现在要收走我一家么……”
许三妻子跪在地上哭喊着,这一夜,村里家家都在作噩梦。
村中最好的房舍是私塾,村里人凑钱凑地建起的。前些曰子南北战乱,先生跑了,这里也荒了,村人敬米仙姑,就把这里让给了她们一行人住。
屋舍里,米五娘朝小姑娘点头:“你倒是有心了,你娘确实也是妖孽上身……”
她眼中闪过凌厉的精光:“没得救了!”
手抚上小姑娘的头顶,她身子打了个哆嗦,似乎那烧红的铁线又落在了身上,可接着她却没了动静,看向米五娘的目光里满是感激。
“你叫……许福娣是吧,不错,能受得苦,愿不愿拜我作师傅?”
米五娘随口问着,小姑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个劲地叩头。
“好好……我也有徒弟了……”
米五娘低低笑着,眼中闪过一丝温情,似乎时光倒流,多年前的她,也被师傅这么抚着头顶。
清晨,面对许三时,米五娘脸色冷得如贯透村子的寒风。
“你家娘子已经妖气入心,快成了魔,再留不得!”
夜里许三也是这么想的,可听到“留不得”,心头也是一震。
正想求仙姑救救妻子,村人们都围了上来,就像当曰对付张九麻子那般,盆子锄头什么都备好了。
“不!不!我不是妖孽,许三!福娣!”
许三娘子被拉了出来,披头散发,满眼血丝,憔悴无比,看在村人眼里,无比阴冷。
“我娘子她……”
许三还想为妻子说句话,可转眼却看到女儿立在米五娘身边,用着怨毒的目光盯住妻子,刹那间全身都僵住了,连女儿都这么看她娘,仙姑的话多半是真的……“许三——你的心被狗吃了!这就是个狐狸精!你们都要被她害死!就跟我儿一样,都要被她害……”
许三妻子被这沉重得难以呼吸的气息给压垮了,疯癫般地叫唤着,米五娘伸手一挥,她身上飘起黑烟,如之前张九麻子那般,摔在地上抽搐不停。
“还不动手!让妖孽脱体而逃,满村的人都要遭殃!”
米五娘低声沉喝,哗啦一阵响动,狗血秽水泼了上去,接着锄头就抡了上去,许三也被妻子那句话骂得浑身起火,就觉不动手就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他挤开村人,重重一锄头砸在妻子的头颅上。
血水飙起老高,喷得许三一脸血污,他嘿嘿一笑,忽然觉得一扇门,解脱了这一生苦难,正闪着金光的大门朝自己敞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