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新又道:“王祭祀刚才也说了,除了南面的生番曾立起什么王朝外,这北面的生番都是茹毛饮血之辈,素无王化传承,就跟我华夏北戎诸族差不多。这也非我诳语,以真究之,东洲生番还真可能是我华夏苗裔。既然有这可能,我们不妨以此为大义,如此可用上《居延盟誓》之策,华夏拓殖东洲就有了坚实根基。”
搞政治的套路是“既然可能是真,那就一定是真,因为我需要”,而搞军事的套路是“可能是真,那就意味着可能是假。既然有可能是假,那就一定是假,因为我害怕”。
罗五桂的套路对不上蔡新的套路,只好闷闷地缩在一边,听着文人们议论,此时他算是有了深刻的理解,为什么武人不适合搞这些事,他们这些文人的脸皮厚得实在是令人发指啊。
蔡新肯定了这个方向,让众人颇为振奋,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确定东洲生番到底是咱们华夏那一代的苗裔。
有学子开口就来:“洋人把东洲生番称呼为印第安人,这些年国中整理出诸多旧史,有书就提到殷商覆灭之事。说殷商纣王征东夷、淮夷、虎夷诸地,周武王趁势起兵,倾覆殷商。而殷商东征之军还在东夷,也就是现在的山东,将军攸候喜并东征大军去向无踪。学生以为,不定是攸候喜泛舟过海,来了东洲……印第安人,也就是殷人!”
众人愣住,这家伙,真敢想啊,不过听起来倒蛮像回事的。
蔡新之论的方向本就是扯淡,但政治需要的扯淡,跟茶馆酒肆里的扯淡还是两回事,是认真地扯淡,至少要经得起推敲和责难。
于是此人的殷商论遭遇汹汹辩难,顿时体无完肤。
怎么来的还好说,就算是两千八百年前的航海技术很差,也无碍海船沿岸而行,经罗白海峡到了东洲。
但把“印地安人”这个称呼跟殷商扯到一起,本就是附会,范四海都清楚“印第安人”这个称呼的由来,分明是欧罗巴人探险者以为这里就是他们想要找到印度,才把当地人叫印度安人,跟殷商没有半文钱关系。
王祭祀懂得更多,他拿出大洋公司从西班牙人那搞来的关于玛雅王朝的资料。就说北面这些生番跟华夏昔曰的夷狄就没什么两样,而上下东洲之间,印第安人所建的王朝,不管是仪制,还是技术,也都看不到一点殷商的痕迹。他特别说到了一点,玛雅人已是印地安人中最聪慧最先进的一族,可他们居然还不会用轮子,而他们颇为发达的星相之术里,也完全看不到跟我华夏星相有关联的地方。
“老夫就一直在琢磨此事,也觉得东洲生番与我华夏定有关联,但要说是殷商,那绝无可能……”
王祭祀倒是以探究真理的态度研究过这个问题,可他现在没有答案,但想象力丰富的学子所提的殷商论,显然经不起推敲。就说轮子这事,大家都觉完全不可想象。真是殷商遗民,千年传承,可能丢掉文字,可能丢掉王化,也就是政治体制,但怎么也不可能丢掉轮子这东西吧?
蔡新目光闪烁,决然道:“殷商不行,最好更早,早到……”
接着的话捅破了“文化战线”的政治原理,“有迹可循,但又无迹细查的年代”。
罗五桂听得牙痛,这话他明白,那意思就是说,咱们要搞出来的说法,有证据佐证,却没办法细查,至少找不到确凿的反证,这就是政治上的扯淡。但这扯淡却带着三分真,以为它可能就是真的。
这就体现出搞政治和搞学术的区别了,搞学术的是从事实向上推结论,搞政治的是从结论向下找事实,甚至不需要事实,只需要结论的逻辑能包裹事实就好。
因此白城学院那几个道党学子马上就有了具体的方向:“查《史纪》”,“不,重点是《补三皇本纪》!”
殷商是两千八百年前的事,而以黄帝为始,又是四千三百年前的事,唐人司马贞所著的《补三皇本纪》,那更是把上古的神话时代融汇到一起,上溯十纪三百二十七万年……
祭祀王临叹了口气,该是放弃了学术思维,在这事上向政治思维靠拢,他出声道:“此事何须另作辛劳,我们天庙……不就在忙这个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