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的孩子耽儿已经半岁多了,能够吃些米糊,而阿鹛还小,只能吃乳汁,因而,秀娘便狠心给耽儿断了奶,只哺乳阿鹛一人。
陈嬿姝听到耽儿一路上哭得厉害,也有些于心不忍,便叫了侍女去帮秀娘照顾阿耽,省得秀娘一个人顾不过来。后来,回到陈国,郑檀还嫌秀娘长得太瘦,怕她的奶不养孩子,想为阿鹛另选个乳母。不过,陈嬿姝与秀娘相处了这几日,也有了感情,又有些可怜她的身世,坚持把她留在身边,也免得这母子二人在外飘泊,难以生活。秀娘受了大恩,自然是对陈嬿姝死心塌地,对阿鹛也是全心全意地照顾。
出崇安两日后,又有人把碧绫和紫绢等几个平日服侍陈嬿姝的侍女也送了过来。看见碧绫好端端的回到自己身边,陈嬿姝十分欣喜,前世碧绫曾为了她失了性命,这一世她从城楼上跳下来之后,碧绫还留在上面,她也一直很担心碧绫会被吴郓泄愤杀害,如今见到人,她才放下心来。
从碧绫的口中,陈嬿姝得知,吴郓看见她与赵翓离开之后,便下令放箭来射杀他们,没想到吴国守城楼的兵士反了,与吴郓的亲军厮杀起来,而她才有机会趁乱逃脱。后面她被攻进城的赵军兵士所俘。有兵士得知她是照顾吴王后的侍女,便把她送了过来。在她离开崇安城的时候,赵军已经全面破城,不过,吴郓的行踪不知,还在四处搜寻。
听到这个消息,陈嬿姝也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觉。她只好不停地对自己说,这一切只是赵国与吴国之事,与自己无关,也就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了。
十日后,陈嬿姝回到了禹丘。郑檀与陈弘并不知道她在崇安北济门所经历的这番险事,更不知道阿鹛的真实身世,只是以为吴国兵败后,作为吴国王后的陈嬿姝被俘,赵翓看着陈国的面子,将陈嬿姝送还回来的。
想到赵国大军是经陈国的领土前往攻打吴国的,陈弘夫妇觉得很对不住女儿。郑檀拉着陈嬿姝的手,含泪道:“阿蝉,你,你不怪你阿爹吧?”
陈嬿姝一时没明白郑檀的意思,懵懂着问道:“阿娘,阿蝉怪阿爹作甚?”
郑檀以为她说的是反话,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阿蝉,你也别怪你阿爹,赵国势大,我们陈国哪敢跟他们作对?你阿爹,他不但是你的父亲,他还是陈国的君主,他还要为陈国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考虑呀。”
听到这里,陈嬿姝这才明白郑檀为何如此说,忙说道:“阿娘,阿蝉没怪阿爹。这些道理,阿蝉都懂的。嬿姝当时想与赵国和宋国结亲,不也是为了我们陈国吗?阿蝉怎么会为了这事怪阿爹呀!”
“可是,被害的那个,他,他是你夫君呀!”郑檀忍不住掉下泪来,“可怜我儿,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我那外孙女才两个月大便没了父亲。”
“寡妇?”陈嬿姝一怔,连忙问道,“怎么?吴郓,他,他死了?”
“嗯。”郑檀点了点头,说道,“昨晚才得到消息,说是吴郓被赵军围困在东蛟岭。他在走投无路之下,将妃嫔和两个女儿刺死,自己也跳崖自尽了。如今他的庶弟吴郊自立为吴王,在与赵军对抗。”
陈嬿姝得到这个消息,极为震惊。吴郓,就这么死了?
见陈嬿姝一脸呆怔,郑檀以为她此时极为伤心,也禁不住哭道:“阿蝉,是阿爹和阿娘害了你,当初就不该答应你嫁到吴国去。”
此时,陈嬿姝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母亲说道:“嫁到吴国,是阿蝉自己选的,阿蝉不怪阿爹和阿娘。”
“阿蝉,你也别太难过了。日后阿爹再为你重新觅一门亲事。”陈弘顿了顿,又说道,“虽然也许不会是哪国的王孙公子,但在我们陈国找个青年才俊还是可以的。这样其实还更好,你不用远嫁,可以随时回宫来看阿爹阿娘。”
“阿蝉不想再嫁人了!”陈嬿姝强笑着摇了摇头,“反正我也有了阿鹛了,以后的日子,我跟着阿鹛过就行了。”
郑檀摇了摇头,说道:“可阿鹛大了,总要出嫁呀?那你到时怎么办?”
“不怕!”一直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陈瑾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有我呢!阿鹛出嫁了,阿姐就跟着阿斑过!”
听到陈瑾这般说,又看到他眼中似乎满是坚毅,陈嬿姝的眼眶一下便红了。她这才发现,不过短短两年,自己这位幼弟,却长成了大人般的模样。
陈弘却瞪了陈瑾一眼,还想说什么。郑檀见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冲他摇了摇头。陈弘知道,妻子是叫自己不要再提此事,他也就作罢了。
郑檀转过脸,对着陈嬿姝说道:“这些事我们先不提,眼前把阿鹛照顾好,才是正事。”
“嗯。”陈嬿姝点了点头。
回到了陈国,有父母在身边,陈嬿姝觉得一切都不用担心了,只一心照顾着阿鹛。不过,在这表面平静的生活中,还是隐藏着些许暗涌。毕竟,赵翓是知道阿鹛身世的,他接下来要怎么做,她还不知道。她只希望,他能放过她,放过阿鹛,让她们母女在陈国过着平淡安宁的生活。
可是,那一天还是到了。
两个月后,赵翓将吴国平定后,在返回赵国的途中,又来到了禹丘城。
第67章
知道赵翓已经到禹丘了, 陈嬿姝有些心神不宁, 甚至前一晚都未成眠,她不知道赵翓会怎么做,但她觉得, 他绝不会轻易就离开的。
就在陈嬿姝忐忑之时,未时一刻, 郑檀身边的大宫女玉萍过来了, 对着陈嬿姝说道:“公主, 王后叫奴婢来请你前往永宁宫。”
上午陈嬿姝才去见过母亲,照理母亲应该没什么事叫自己。于是, 她微微沉吟了片刻,对着永萍问道:“可知是何事?”
玉萍深深看了陈嬿姝一眼, 说道:“回公主的话, 赵国二殿下来了,他说, 说要,要……”
陈嬿姝心里一紧, 问道:“他要做什么?”
玉萍咬了咬唇,说道:“赵翓殿下说,他要带公主你和阿鹛小公主一道回赵国。”
陈嬿姝没想到赵翓来得这么直接, 愣了愣, 说道:“他真这么说?”
“嗯。”玉萍点了点头, 小心地观察着陈嬿姝的面色,又说道, “他还说……说……”玉萍有点为难,不敢把赵翓说的阿鹛是他女儿的事告诉陈嬿姝。
陈嬿姝却追问道:“他还说什么?”
玉萍低头应道:“公主,有些话奴婢实在不方便说,还是请公主亲自过去一趟吧。”
陈嬿姝微微一顿,随即点头道:“好,我把阿鹛安顿好,便跟你一道过去。”反正事到如今,躲也躲不过,还不如去见一见他,跟他说清楚后,好安安心心地留在禹丘,也不用这么担心了。
陈嬿姝到了永宁宫时,赵翓已经坐在殿中了,除了母亲郑檀外,父亲陈弘也在。不过让她感觉奇怪的是,殿内没有一个宫人,而父母的脸色看起来都有几分凝重。
她按捺着心中的不安,上前向父母请了安,然后转过身,对着赵翓行礼:“二殿下,有礼了。”
她进门的时候,原本坐着的赵翓便起了身,如今见她向自己行礼,他赶忙上前将她扶住:“阿蝉,不用多礼,这里又没有外人……”
听到他叫自己“阿蝉”,陈嬿姝瞪了他一眼,说道:“二殿下,你还是称我嬿姝比较好。”
听到她这么说,赵翓默了默,说道:“我先前已经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陈君及王后。”
陈嬿姝一惊,忙问道:“你,你都说了些什么呀?”
“所有的一切。”赵翓神色颇为平静。
陈嬿姝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不知道赵翓到底给自己父母都说了什么,她忙转过脸,看向陈弘与郑檀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