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言点了点头便让她下去了。回头一瞧,萧慎却皱着眉,不住打量她。
“怎么了?”谢锦言走近他,在他身边坐下。萧慎揽住她的腰身,取笑道:“平日里还没发现,今儿才发现我们昭容娘娘坐了没多会儿工夫,吃食就换了好几个花样了。”捏了捏她的腰,煞有其事地道,“难怪不仅是脸圆了一圈,腰身也粗了。”
谢锦言抓住他的手,倒没不好意思,她现下容易饿,吃东西的次数虽多,但每次量都很少。云嬷嬷控制着量,不让她吃太多。照镜子时,她没觉着自己胖了,气色好了些却是真的。
萧慎一听她嘴里说起云嬷嬷,心里就不太痛快,他不喜欢谢锦言和除他之外的人过分亲近,要不是云嬷嬷那份忠心实在可贵,他早把她处理了。
“不是拨了人给你,怎么身边没添置点人,来来去去就是那几个丫头。”萧慎似乎随意找了个话题,懒懒地说道。
“嬷嬷挑了几个小丫头给我过目了,等红绣教好了,就送到我身边来。”谢锦言说完,把针线篓子翻了出来,她兴致勃勃地拿起做了一半的小肚兜给萧慎看,“我特意选的柔软的三梭布做的,到时候给宝宝穿。”
“怎么没绣花?素淡了。”萧慎捏了捏那小小的布料,是不是做得太小了,差不多都是他巴掌大了。前世今生都没怎么见过小婴儿的萧慎随意地说,“这些交给绣娘去做就好,你不用费心。”
“刚出生的宝宝皮肤嫩,不兴绣花。”谢锦言摸了摸边缘,“线头我都收起来了。”
萧慎对这些孩子的事情不太上心,他已经安排妥当,谢锦言这一胎无论如何都会是个儿子。他“嗯”了一声道:“我观者玉华宫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云嬷嬷在管,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拨给你的掌事女官你也得把她用起来了。”
那个叫云华的女子从不与云嬷嬷争权,也不往她跟前凑。萧慎不提起谢锦言都快忘了这号人了,云华是太后派来的,云嬷嬷亦不放心让她近身。
“云华是我的人,你只管放心用她。”萧慎徐徐道。“玉华宫不能什么都让一个嬷嬷说了算。云嬷嬷以后只管贴身伺候你,其他事都交给云华去处理。”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锦言只得应了。两人就在屋里消磨了大半天的时光,萧慎陪她用完饭才走。
夜里谢锦言便对云嬷嬷说,明天让云华过来请安。她说的很委婉,“什么事情都交由嬷嬷,让你受累了。我寻思不好一直晾着云华女官,让她分担点也是好的,嬷嬷这些日子不得闲,可好久没亲自给我梳头了。”
“那云华这些日子瞧着还安份,可我还是不敢用她。”云嬷嬷说,“奴婢让小安子去打听了下,这位云华女官出身委实不低,她曾祖父曾做过丞相,到了她父亲那一代虽不如先祖,但也算得上望族。只是……”说到这她含糊起来。“后来云家犯了事,她从官家小姐充做官奴,进了宫做的是最下贱的活儿。不想这丫头聪明,一层层升了上来。”
谢锦言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云家犯的是什么事?”
云嬷嬷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是参与了大皇子谋反的事,那时候云华还是个几岁的小娃娃呢,她父母叔伯却是都死了。”
大皇子……谢锦言拧了拧眉。
“我第一回见这位云华女官,便发现她生得与娘娘有几分相像。”云嬷嬷眉头皱着,“不知太后派这么个人来您身边是何用意。”
“与我相像?”谢锦言抬眸,难怪那天云华给她请安始终低垂着头。“这些话怎么嬷嬷之前不告诉?”
“也是刚查清楚的事情。”云嬷嬷道。捕风捉影的事她是从来不爱说的。
谢锦言点点头,“不妨事,陛下说了云华可用,她既是掌事女官,该交给她管的便交给她。”
听到是皇上的意思,云嬷嬷不再多说,只笑道:“那敢情好,让嬷嬷躲个清闲,以后天天给您梳头。”
“那倒不用,我怕累着嬷嬷了。”谢锦言见云嬷嬷并没有因为她□□之事有异议,心里也松了口气。转而想到云华的身世背景,不由好奇起来,打算改明儿向阿慎问个清楚。
“天也不早了,娘娘拆了钗环歇下吧。”云嬷嬷提议道。
谢锦言轻声应了。云嬷嬷亲自给她卸妆洗面,谢锦言以为今天这谈话也到此为止了,却听云嬷嬷缓缓说道:“娘娘看可要给皇上安排个贴身伺候的人。”
贴身伺候的?谢锦言慢一拍反应过来,忙摇摇头:“好端端地,嬷嬷怎么说起了这个?”
云嬷嬷执着玉梳一下下梳着她的头发,“您现在有孕,皇上又常来,总得找个人伺候。红绣稳重,碧绮活泼,年岁也相当。”
“嬷嬷多虑了。”谢锦言笑容淡淡,她知道云嬷嬷是为她思虑周祥,但这种事她是决计不会做的。
“这宫里就娘娘有喜,嬷嬷是既高兴又担惊受怕。”云嬷嬷叹道,“就怕你有个闪失。”皇上血气方刚,真是对那事乐此不彼的时候,每次他歇在玉华宫,云嬷嬷就担心出事。
“日子是自己过的。”谢锦言笑道,“我知道嬷嬷不想陛下常常在玉华宫留宿,为我招惹更多闲话。但他来了我还能把他往外赶不成?”
“自然不能赶皇上……”云嬷嬷低声道,“所以我都为娘娘想好了,映雪和香巧现在看着好,但她们毕竟不比红绣碧绮两个与您亲厚。”红绣碧绮是家生子,她们一家子的身契都捏在二夫人手里,肯定翻不出什么风浪。
“嬷嬷不必再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谢锦言语气虽淡,态度却很坚决。
云嬷嬷到底是做下人的,见状叹了口气不再劝了。她也是一心为谢锦言打算,初时谢二夫人就想着把女儿嫁给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小夫妻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在日子,但谁想得到造化弄人。
太后那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皇上对这位表妹的态度越好,她的处境就越危险。
屋里的灯都亮着,角落也照得清清楚楚,谢锦言看向镜中的人影,缓缓抹均了脸上的香膏,“其实对于宫里的人来说,皇上来与不来玉华宫没有多大分别。嬷嬷,我有喜的消息传出去,她们没背地里不知怎么咒我的。”这种诅咒不会因为皇上少来几趟就少了。
云嬷嬷吃惊于谢锦言平静的神情,“那些奸邪小人定不会如愿的。”
“所以让自己过得舒心点才是对的。”谢锦言吁出一口气笑了笑。她可从来没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云华就过来请安了,她这次没像往常那样始终低垂着头。谢锦言仔细瞧了瞧却没觉得与自己有什么相似之处,但云嬷嬷和映雪她们都说有几分像,等萧慎来了,她便问他:“你觉得我与云华生得像吗?”
萧慎抬头看了她一眼,立刻回道:“不像。你比她好看。”
满屋子丫头都在,云华也立在门边。萧慎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她听见了,她眉头都没动一下,谢锦言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哪还敢再问。
云华并不多话,但谢锦言问她什么她便说什么,有一次谢锦言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看的一本书,她隐隐记得内容,却想不起那本书的名字了,一顿好找,云华刚巧也在,问了问书中的句子,转头就把那本书给找了出来。
打那次过后,闲瑕时候,云华也会留下来陪谢锦言说话。谢锦言发现她与云华很是投契,与云嬷嬷或是惠敏公主相处的感觉完全不同,很是让人轻松愉悦。
她渐渐对这个姑娘看中起来。
☆、第55章 十月
转眼到了十月底,京里落了第一场雪。白天日头短,天也越发冷了。院子里的花草要么绿意清幽,要么就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被薄薄的残雪压着,像是开了白色的花。做粗使的太监宫女每天要早早起来扫雪,边际的小路不说,各宫主子常走的道务必得清理干净。
绕是如此,谢锦言从慈安宫请安回来,走了一小段青石小路,厚底的绣鞋也禁不住,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冒出来,回到屋里鞋底都湿了。这时候天还没亮,云嬷嬷连忙给她换了双干净的鞋子,让她安坐在暖阁的炕上暖和暖和,主子她是能不说的,便对跟着去请安的香巧念叨:“外头还落着雪珠子,怎么能让娘娘往那湿冷的地上踩?”
香巧倒也干脆,低垂着头,屈膝一福道,“奴婢知错。”
云嬷嬷的脸色不见缓和,抬眼觑了眼炕上,回过头对香巧慢悠悠的地道:“别光知道认错,得知道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