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泓似感受不到父王的不满,笑声回道:“儿子本来是去郊外捉大雁的,可找来找去,大雁没找着,却发现了这只大白鹅,它好肥好大,比我养的鹅,都要壮实,我好喜欢……”
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的宇文泓,说着提步上前,像是要向父王展示他新得的“珍禽”,宇文焘看二儿子挟一身禽毛并奇怪味道向他走来,将手中茶杯往案上一磕,止住他近前的脚步,训骂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成天鹅啊鸭的,真当自己三岁不成?!”
萧观音方才所见的雍王殿下,一直是仪礼翩翩的温和形象,风度涵养看来都极佳的,此时听他一连串不带重字地训骂宇文泓,悍武之气颇重,才想起雍王殿下行武兵户出身,而被一连串训骂之词,兜头劈来的宇文泓,在父王愈来愈响的骂声里,将头越垂越低,几都要将整张脸,都埋到身前的白鹅毛里了。
萧观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如何是好,而被骂“没出息”都没反应的宇文二公子,在听父王说他“偷鸡摸狗”时,垂着头轻轻地“哼”了一声,口中嘟嘟囔囔:“没有偷鸡……也没有摸狗……”
他不无嫌弃地小声道:“我不喜欢鸡和狗……”
萧观音见这一句下来,一通训词全砸在棉花上的雍王殿下,气结无语,抄起手边茶杯,就像是要砸过来,忙近前一步,牵了牵宇文泓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
原将凌空掷来的茶杯,因这一牵,免了落地碎裂之灾,宇文焘眸光掠过那只牵袖的纤纤素手,慢将手中茶杯放回案上,不再多说什么,也懒怠再看这傻儿子一眼,径起身离开了长乐苑。
雍王殿下没话对宇文二公子讲了,宇文二公子,却还有话要说,他望向那个远去的身影,一边抚摸着怀中的大白鹅,一边叨叨道:“吹胡子,瞪眼睛,凶巴巴,还是母妃好……”
好在这话远去的雍王殿下也听不着了,沉璧劝公子先放下怀中的白鹅、在侍女伺候下入内沐浴更衣,而后,见上午追着公子离开的承安等侍从,方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近前问道:“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承安抹着额头上的汗道,“公子又走丢了,我们大半天都没找着人,好在回府时问门口守卫,知道公子已经回来了,不然要禀报王爷王妃,请出府中侍卫满城寻人的。”
萧观音听到“又”字,问:“夫君他,经常走丢吗?”
承安回道:“好些次了,公子走路快,跑得快,骑马也快,常常我们跟侍公子出门,一个不注意,就看丢了公子,不知公子跑到哪里玩去了,只好在公子他认得家里的路,大部分时候都会在黄昏的时候,因为肚子饿要吃晚饭自己回来,迄今只有两三次,到快天黑都见不着人,惊动了王爷王妃,派出侍卫到处寻人。”
萧观音问:“那两三次,是怎么回事?”
承安道:“一次是公子走路摔坑里了出不来,一次是公子跑到一农户家里,不小心碰烂了人家一篮鸡蛋,农户要公子赔钱,公子身上没带钱,被堵着不让走,我们去时,公子正在农户院子里转石磨磨豆浆,做工抵债,还有一次……
承安见美丽的夫人问他话,那叫一个口若悬河,恨不得把知道的全说出来,一下子都忘了要在夫人面前维护下公子形象了,直到听沉璧姑姑轻咳了一声,方醒过神来,忙吞下了未尽的话,低头道:“我……我去帮公子的鹅洗个澡……”
他抱起地上那只大肥鹅一溜烟地跑了,萧观音也不再追问,见沉璧含笑问她晚膳想用什么,便至苑中厨房走走看看,如此渐渐天黑下来,美味膳食上桌,宇文泓也沐浴更衣出来,夫妻二人刚在食案前坐下,准备用膳时,只听得夜风中履步渐近,伴有数声系腰美玉清击,一袭大袖宽衫的世子殿下,踱步入室,笑眼看来,“不介意多添副碗筷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狗: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表面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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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蹭饭
“不介意不介意”,宇文泓见大哥来了,立嚷声吩咐道,“再拿副碗筷来!拿最大的碗!!”
长乐苑的侍从,都知道二公子是小孩心性,他的吩咐,虽然得认真听,但有时候得自己斟酌着去做,遂只呈上了一副紫檀镶金箸,和一只稍大些的金边玛瑙碗,而没有将苑里那只能将整张脸都埋进去的青花大海碗,端过来给玉树临风、翩翩如仙的世子殿下用。
宇文清揽衣在夫妻二人对面坐了,边手持檀箸,边笑对萧观音道:“公主不在家中,我一人从朝中回来,见云蔚苑里冷冷清清,不免觉得有些寂寞,连用晚膳都没甚心情,再看隔壁二弟这里灯火通明,颇有人间烟火之气,遂走来叨扰一顿晚膳,还望弟妹海涵。‘’
萧观音自是合仪道:“家人共用晚膳乃是寻常事,殿下说话太客气了。”
宇文清笑望着她道:“弟妹还说我客气,既已是一家人,为何还总唤我‘殿下’,这般生分?”
萧观音之所以这两日见着宇文清,总唤“世子殿下”,是因为初入王府,与宇文泓在内的宇文氏族人,皆不相熟,虽身在雍王府内,仍是局外人之感,在面对宇文泓、王爷王妃时,必得以新妇身份,合仪相称,而面对宇文清,既可唤“世子殿下”这等尊称,有的选,便不大想用那样的家人称呼——大哥,她有大哥,她的大哥,在安善坊家里呢。
萧观音正犹豫是否改口,又听宇文清开玩笑道:“弟妹这样生分,便是不把我当一家人看,如此,我贸然来叨扰用膳,想来弟妹心里是不愿意的。”
“……怎会……”
萧观音听宇文清这样说,更不知该说什么好时,又听宇文泓在旁催道:“该叫大哥,叫大哥呀”,再看宇文清夹菜的手微抖了抖,好似昨日摔马护她时留下的手臂肿伤,还没好全,静默片刻,终是开口唤道:“大哥。”
宇文清闻唤,笑似云开月明,宇文泓仍大大咧咧地喝酒吃菜,并问:“昨天那个放冷箭的大坏蛋,大哥可有查出是哪里来的?”
“人是我之前惩杀过的一贪官家的门客,事情瞧着像是为报主恩,挟怨报复,但……”宇文清边慢慢用着一道酸辣云梦肉,边望向正低头咕噜噜喝鱼汤的二弟道,“……是否事情真就这么简单,是戏台上唱烂了的报恩话本,还是有人以此表象遮掩,事情另有真相,幕后另藏主使,还待深查。”
“查!”
宇文泓“砰”地放下喝到见底的乳酿鱼汤碗,义愤填膺道:“想害大哥的人,心都黑透了,狼心狗肺的坏东西,要通通连根拔起,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他边愤愤地说着,边下意识抬手挠面上瘙痒处,然指尖刚碰到红疹,即被一只纤柔的手,轻轻捉住。
“不能挠的”,萧观音劝捉住宇文泓的手后,微微侧首,让身边的阿措,呈了盆凉水并巾帕过来,而后就水蘸湿帕子,轻轻擦拭宇文泓那半脸寻常人见了难以直视的密麻红疹。
食案对面的宇文清,边慢嚼着口中酸酸凉凉的云梦肉,边无声地看着他的弟妹,似丝毫觉察不出容颜美丑,边捉握住二弟那只不安分的手,边用湿帕为二弟细心擦脸,眸光澄净,无半点嫌恶忍耐不愿之意,淡笑着道:“二弟真是娶了位贤妻。”
“贤”不“贤”的,宇文二公子似觉不出来,他只知这般脸不痒了,可以继续专心享用美食了,如此大快朵颐,并热情招呼大哥吃喝至膳罢,宇文泓还要留大哥坐坐,为宇文清笑推着道:“不了,今日为查那刺客的事,我堆了些公文没看完,得回去批看干净,不然明日父王知道我懒怠政务,是要挨骂的。”
灯光下如春波轻漾的眸光,笑看过随夫出门相送的女子,又落在宇文泓身上道:“你大嫂总不在家,我常年一人用膳也是寂寞,往后得空来‘蹭饭’,二弟可别嫌烦。”
“不烦不烦”,宇文泓十分真挚道,“大哥天天来才好呢!”
夜色中,宇文清含笑离去,宇文泓因已沐浴更衣过,便先回了寝房,萧观音自去沐浴,换上寝衣后,走至房中时,见宇文泓并未上榻歇息,而是靠坐在窗下,手执一柄乌亮小刻刀,对着一块木头,认真地刻刻雕雕。
恰沉璧端送了芙蓉酥糕、藕粉丸子等夜宵过来,不便打扰宇文泓专心雕刻的萧观音,遂轻声问她道:“夫君他,很爱刻木雕吗?”
沉璧轻声回道:“公子平日无事时,便会倚坐在这里,刻木雕玩”,朝窗下安安静静削木屑的主子看了一眼,又告诉夫人道,“公子平日大多时候,比较……活泼……但每每刻木雕时,就会安静有耐心很多。”
尽管夫人才嫁过来两日,但将夫人柔善心地,看在眼中的沉璧,已对夫人极有好感,觉得自家公子能娶夫人为妻,实乃天赐良缘,她盼着这两位能和美度日,但也知自家小孩心性的公子,就跟他手中木头一般不开窍,还得他们下人帮推推才行,遂含笑对夫人道:“公子平日刻的木雕,都放在他书房的百宝架上,夫人想看看吗?”
萧观音尚无睡意,便随沉璧走至书房,见格架上摆放的木雕,虽然刻工都比较粗糙,但大体能看出刻的是何物,雁鸭鹅,马驴牛,密密麻麻摆的,都是各种动物,并无花草人像等。
一旁的沉璧,见夫人面对这一架粗糙木雕,不但面上没有丝毫嘲意,还饶有兴致地拿起一只小木鹿打量,正想趁热打铁,为公子说几句好话时,又听夫人问道:“夫君他平日,还爱做些什么呢?”
听到此问的沉璧,心中甚感为难,毕竟,公子平日爱做之事,对应他的真实年龄来说,确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但,她不说,时日久了,夫人迟早也会知道,与其到时候惊着夫人,不如先给夫人透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