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向阳备战救灾时, 红果儿听到个让她很有点郁闷的消息。
原本,她以为会一蹶不振的刘芳, 居然当上民兵了。
原因就是,她是唯一正面跟麻老虎做过斗争的人。虽说背上有点小抓伤,但她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更何况, 人家都说了, 那只麻老虎还想伤害乡亲邻里, 结果被她奋力打跑了。
她说她就算牺牲自我,也一定要保住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红果儿对此,只想说一句mmp。
你明明就是被只半大豹吓得差点尿裤子的孬货, 还好意思得瑟自己保住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这谎话说得也太离谱了!
不过那天晚上,确实很多人隔着门听到野兽的咆哮声。毕竟小花豹野性十足,未见其面,光闻其声,很容易让人误解成身型巨大的成年猫科动物。
而刘芳虽然出口呼救,但确实没人冲出去救她。她身上那点儿伤,又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是她打跑的,难不成麻老虎会自己走掉?
唉,那女人撒谎就撒谎吧。反正她现在似乎也没在打她爹主意了。只要她不像前世那样害人,自己也没必要管太多。
除了这件事外,东方红人民公社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县委给下面每一个人民公社都派去了下放干部。
这时期的下放干部,跟后来那长达十年的特殊时期里下放的干部不一样。这纯粹就是县里面的粮食,养不了那么多人口了,就尽可能把一些年轻的闲职干部,往乡下地界派,美其名曰,下放锻炼。
当然了,除了闲职干部外,工厂也在裁减人员。好些大集体工是以前跃.进时期招进来的乡下人,现在也全数遣回原户藉地了。
可现在除了东方红公社外,哪个公社不是天天死人?
这些年轻干部,在这时候被从县里面赶出来,这也算是顶顶倒霉的事了。说不准,等待他们的就是个死字。
解放牌大卡车拖着一车的下放干部,驶到东方红人民公社时,那些干部不管男的女的神情都特别哀戚,好像在参加自己的葬礼一般。
有些精神脆弱点的女干部,甚至直接哭起来。
有人四下眺望,失望地道:“不是说东方红人民公社,是我们县资源最好的公社吗?怎么地里也一样旱得裂口子啊?”
这些人以前虽然都是闲职,但好歹也是干部。在旱灾开始前,靠着干部工资,还时不时可以到国营饭馆美餐一顿。住的地方也都是青砖瓦房。
东方红公社确实是资源最好的,但它的资源,多半来源于李向阳和牛书记当初买回来的粮种,以及后来红果儿三番两次扔到山头上的那些大肉,还有田社长拿肉去换的粮食。
也就是说,它的资源全都堆在社员们家里。根本没摆到明面儿上。
于是,下放干部们四下打望,心马上就凉了。
下放名单确定后,他们为了来资源最好的东方红公社,私底下可是搞了很多小动作的。好不容易如愿了,在这里看到的却是一片荒凉。
有些女同志接受不了,当场痛哭起来。
男同志们眼圈也红了。
毕竟,都这么年纪轻轻的,谁想死呢?
司机过来叫他们下车时,好几个女同志边哭边拉住车上的栏杆,死活不肯下。
倒是男干部们比较理智,知道事情已经毫无转圜的余地了,与其在车上闹事,给公社的人留下坏印象,还不如表现好点儿。
不过,也不是所有女同志都在闹的。
这些人里面,倒是有一个女干部,跟着男干部一起下了车,脸上无喜无悲的,特别冷静。
红果儿过来时,就正看到她淡淡地站在人群里,双手古典地放在小腹上,即使是被下放到偏僻乡下,也一脸平静的模样。
这样的处乱不惊,不是一个小格局的人能拥有的。而她那一举一动皆优雅的仪态,也足可看出她有着很好的出身。
看到她时,一股暖意自红果儿的心底升起。
这个女干部叫黎燕燕,父亲曾是一位大资本家。由于忍不了自己的祖国,被鬼子侵略、压榨,而将全部资产捐献出来,供我党抗r救国。
建国后,他因这曾经的义举,以及过人的才干,被召去了商业部供销合作管理司综合处工作。女儿黎燕燕因为曾是资本家的小姐,仪态礼仪都受过训练,思想也比较开化。大学毕业时,拒绝了父亲帮她找工作的好意,按照学校分配,来到了这远离京市的xx县城水利局工作。
黎燕燕当初应该是想凭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做点事的。
可惜天不从人愿,她才分配来xx县没多久,全国上下就闹起旱灾来。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她的亲哥哥从海外给她家寄了封信回来。这事儿表面上看,没什么太大问题。虽然这时期对海外信件敏感,但国家也不过是对此类信件审核较严而已。
真正要命的是,她哥哥其实是国x党的一名少校军官。
由于抗r理念不同,她哥哥早年不告而别,独自离家,给全家人带来了很大的精神痛苦。她父亲也因此不肯承认自己曾有这么一个儿子。
而她哥哥离家多年,心里难免被良心折磨,一直记挂着家人。国x党兵败退走湾岛后,她哥哥又辗转去了美国。这封信就是从美国寄出的。
能在商业部工作的人,都是接受过政.治审查的。她家在海外没有亲戚朋友,是供销合作管理司人人都知道的事。现在突然多出海外信件,这不是很招人疑吗?
她知道这件事后,明白若是追查下去,查出来她哥是国x党,自己全家可能都得被列为重点监管对象。于是主动站出来,说信件是她曾经的娃娃亲未婚夫写的。
她家和她未婚夫一家人是世交,两个孩子还没出世,就由大人作主,定了娃娃亲。可后来,战火在他们所在的城市燃起,她未婚夫一家人再无音信。
她家一直都以为他死了,所以政审时才没特别说明。
这也得亏她哥哥怕惹出事端,知道家人认得自己的笔迹,干脆就没在信封和内信上署名。这才糊弄过去。
她父母听到她一肩扛下所有罪名的时候,泪如雨下。
她却笑着说:“怎么能说是罪名呢?我只不过是有一个身在海外的未婚夫而已。再说了,我已经向党组织保证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跟美帝公民往来了。我能有什么罪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