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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源县衙
顾玉成盯着水盆里的东西,小心用木棍拨拉了一下。
令人窒息的臭味儿窜起来,他急忙将口鼻捂得更严实些,退开两步跑到窗边。
这是从汪雄身上搜出来的,足足六个薄片,被他藏在鞋底和头发里,若非宋六郎将人扒光了检查,很容易就会忽略。
被这么个穷凶极恶之徒小心藏起来的,应该是什么重要之物。本着这样的想法,哪怕这东西臭气熏天,顾玉成还是小心带了回来。
就是太臭了,又洗又泡了整整两天,味道还是如此惊人。
以至于顾玉成现在出去,都不敢靠近宋琢冰,怕她像宋六郎那样嫌弃跑开。
“有点分量,硬度一般,像岩石又不是,颜色也不一致……”顾玉成回到水盆边看了半晌,忽的站起身来。
他真是迷障了,水泡不出来,还可以火烧啊!
十八般武艺都试试,他就不信了,还能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第83章 静待时机
为了安全起见, 顾玉成将六个薄片分成三份,其中两份给了黔源县里唯二的两家铁匠, 最后一份留在县衙煅烧。
因为味道奇诡, 老实巴交的厨娘难得强硬了一回, 坚持不用厨房的灶火烧, 宁肯在花园通风处放个小炉子,隔一阵儿跑去看火。
宋六郎非常热心地买了燃烧时间长的好炭:“她再多跑几趟, 我连厨房的饭都不想吃了。”
顾玉成:“……”
薄片不大,煅烧起来也快,不过三五天的功夫, 顾玉成就拿到了铁匠送来的成品。
其中一家往外捶打杂质的时候,捶着捶着发现那薄片越来越小, 迫不得已把它们合二为一, 融了个小圆球。另一家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恰好手边有现成的铜水,就掺了点儿进去, 炼出一白一褐两根小铁棍。
顾玉成看过后问了几句, 然后将县衙烧出来的一块疙瘩给他们看。
二人颠了颠又凑近闻了闻,都说应该是铁, 但烧得不怎么干净, 更详细的看不出来。
顾玉成给了赏钱,命他们不可乱说,就将这些东西小心收起来,等到傍晚和宋家兄妹聚在花园亭子里, 商量应该怎么办。
宋琢冰做事仔细,拿了个秤银子的小秤,将盘子里的圆球、铁棍和黑疙瘩都称了重量,又用小铁棍削肉,发现它虽不甚锋利,但很坚硬,打磨一番用来削东西不成问题。
顾玉成不死心,找了孩童玩耍的铁弹珠和这三样对比,发现相差不大,至少密度差不太多。
“瞧你们俩麻烦的,看我。”宋六郎掏出块磁铁,得意洋洋往盘中一放,瞬间把铁疙瘩和圆球都吸了过来,两根小铁棍也颤颤巍巍地转了个方向。
顾玉成:“……”
宋琢冰:“……”
看来是铁无疑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平王力保的凶犯身上,能搜出六种不同类型的铁矿石,显然所图甚大。
那汪雄口口声声说什么大事,狂妄得要命,现在看来,他倒是没夸口。
三人隔着盘子对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心底发沉。
顾玉成尤甚。
他自来到这里,拼命读书作文,一刻不敢稍歇,过五关斩六将地在科举之路上拼杀,为的不过是带着家人过上好日子。不敢求大富大贵,至少平安富足,能庇护自家人。
结果先是从京师被贬到黔源,现在又无意间窥破藩王隐秘,就像忽然发现小池塘底下连通着一片海,海里头还波涛汹涌一样。
这一刻,顾玉成深深理解了□□的重要。他最多是个有一叶扁舟的普通人,为什么要遇到这种大风大浪?
好在他不是消极的人,告白成功后更是立下努力奋斗迎娶宋琢冰的目标,颓丧片刻便调整过来,温声道:“平王盘踞西南十几年,一直平静无事,想必不会冲动行事。我们早做打算,还有时间筹备一二。”
宋琢冰道:“和君哥说得对,如今只盼天子圣体安康,朝廷太平。”
宋六郎点头赞头:“平王府在灵安县与莽县之间,占地甚广,田庄都有万顷。虽然地势平整好耕种,却不利于用兵,有点动静马上四邻皆知,州府精兵快马可至,现在的确不需太过担忧。”
他和宋琢冰生于武将之家,深知朝廷无事才能四境平安,假如朝中动荡,如平王这类人就会浑水摸鱼甚至揭竿而起。他当初离京时深恨天子昏聩,如今却发自内心希望这位天子能多活两年。
毕竟杀汪雄这事儿见不得光,他们没有明面上的有力证据,连告发平王寻求朝中援助都做不到,只能静待时机。
三个年轻人无意间得知这等惊天秘密,虽互相鼓励劝解,到底是紧张的。从第二天开始,宋六郎就加大了对衙役的训练力度,还指挥他们分组对战。
最初训练的时候,没几个人乐意,现在练了一段时间好处显现出来,又有陆三贾壬这等被县令敲打过的,正欲寻机会表现,是以县衙上下对加训并无怨言,每日练得热火朝天。饭量跟着增大,帮厨都多雇了两个。
顾玉成则带着宋琢冰,跑了几次苗寨,谈合作养蚕及苗人孩子进学的事情。
他深知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奈何县衙人力严重不足,即使全县武装起来,也不能和筹谋多年的平王对抗,因此就把主意打到了苗人头上。
苗人时代居于此地,最是熟悉地形,人数众多且民风彪悍,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哪怕不能成为助力,至少也要避免腹背受敌的情况发生。
一方有心拉拢,另一方早有盘算,顾玉成在苗寨受到热烈欢迎,和两个土司一拍即合,很快定下各项细则。到了十月底农闲的时候,黔源县学堂中已经随处可见苗家小孩背着色彩鲜艳的书包进进出出,和汉人孩子打闹玩笑。
“和君哥,你对小孩子真有耐心。”宋琢冰不无佩服地道。
这段时间她和顾玉成跑前跑后地忙碌,很快发现顾玉成对小孩特别温和,甚至有种老母鸡护崽的焦虑感,唯恐他们受伤吃苦。她自己是家中幺女,从小备受哥哥们宠爱,但对小孩并无耐心,有时候看到侄子侄女们调皮捣蛋,还想躲远点儿。
顾玉成轻笑道:“我是故意的,先让你看看我对小孩子多好,将来才能放心养育我们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