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要带下去吗。”
“挂在引导绳上,”张山接过气瓶,“钱哥说我们或许会用到,以防万一还带了两套呼吸调节器。”
气瓶刮擦在岩石上,响声瘆人。陈燕西瞧他慢条斯理地侧挂好气瓶,再问:“不怕?”
“为什么要害怕。”
张山笑着反问他,小年轻不知何为恐惧,眼里亮着无畏。
“难道潜水员的终极梦想不是永远留在深海或洞穴里,艺术点的叫法是那什么......殉道。”
陈燕西无语片刻,摇头低笑。
“殉道”二字,前几年他也说过。这次特美,听来很酷。前人为潜水殉道的不在少数,后人则踩着他们的尸骨,不断往前。
许多洞穴入口,会有警示。
上书:曾有潜水员已殒命于此,请珍惜生命。后来者便迈过标语,破釜沉舟地游进去。
陈燕西说从没想过自己会活过二十五岁,迈过那个关卡后,又觉得自己活不过三十岁。
今年我三十了,陈燕西心想,我竟无比想要活下去。
时间到,留守地面的监督员示意他们下水。陈燕西打头阵,张山与另一人紧随其后。世界就此安静,黑暗张牙舞爪地袭击周身。
眼前浑浊,照明似一柄板斧,强势地破开一束口子。洞穴安静到极致,陈燕西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潜伴脚蹼踢水声,偶尔气瓶碰撞岩石声,此外再无其他。
这里与世隔绝,没有尘世纷扰。他们只需面对自己,静静凝听内心。潜水员永远也无法向陆地之上的生命解释,封闭潜水,应当是近乎完美的时刻。关闭所有灯光时,这里只有亘古不变、永世纯粹的黑暗。
他们需要极其冷静,极其热爱,才会给自己一个不惧黑暗的理由。
陈燕西沿着岩壁游动,似置身太空。水下无线电里寂静一片,他手持推进器,顺着导引绳向前。
这一切仿佛是个慢镜头,陈燕西大多时候喜欢清澈海水,可只有看不清前路时,才能在黑暗里做梦。
潜水电脑显示,他们已下降六十米。
仍旧没有看到尸体。
“原以为你会跟他去。”
钟林未从三楼健身下来,发觉金何坤正坐在大厅看视频。画面中陈燕西以极舒展的姿势飞身入水,似一只鲸。
金何坤按下暂停,起身给钟林未倒杯热饮。
“牛奶还是咖啡。”
“白开水就行。”钟林未因心理状态不大好,没有跟进第一次下潜。往往潜水员的心态会直接干扰他们在水下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