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扬古淡淡一笑:“你师父、师娘果然没有看错人,我也没有看错人,你的心是最好的。”
“呸!”孙之鼎啐了一口,“你少占我便宜,我师父、师娘那是何等人物,你也配跟他们一班。去去去,赶紧回家吧,别在这里烦我了!”
费扬古一抱拳:“不管怎样,今儿的事,谢了!”
“哎,对了,我刚忘记问了,你怎么和惠贵人搭上的?我记得你一向是与昭妃……还有青阑不清不楚的,这怎么又跟惠贵人……”孙之鼎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费扬古脸一沉:“你胡说些什么!”
孙之鼎笑了笑:“呦,真急啦?别急,我是好意,明儿这事闹起来,总免不了有心人会问我是怎么来给惠贵人看诊的,这样无论如何也会把你牵连进来。”
费扬古神色略缓,秀眉一扬:“我在乾清宫刚退了班,正瞧见惠主子身边的宫人去找明珠,明珠正当差,多有不便,就托我来太医院走一趟。”
“哼。”孙之鼎撇了撇嘴,“要我说,你还是离明珠远一点,这个九尾狐不是什么善茬儿。他虽说当值,但若真是紧张惠贵人,完全可以告假,或是与你换个班,哪至于走不开啊。不过是明哲保身罢了。”
“管他如何,我只做自己认为该做之事。”费扬古扬鞭催马,“就此告辞!我先走一步!”
“嘿!”孙之鼎看着费扬古渐行渐远,不由得瞪大眼睛哼道,“这家伙真是够可以的,这大冷天的,我这跟着你出了趟急诊,也不说请我喝个小酒,这就自己先走了?行,真有你的!下回,等下回你再求我,看我还这样不?”
第一百零三章 真相渐明皇后危
京城东大街,有座青砖灰瓦颇具江南民居风格的宅子,正是太医院院判孙景的家。孙之鼎在府门外下马,便有小厮上前接过马缰绳。
“老爷回来了吗?”孙之鼎随口问道。
小厮点了点头,又有些刻意讨好地说:“咱们老爷回府后,看脸上神色好像不太高兴,老爷还特意吩咐了门下,说是等您一回来,就让您直接到上房中堂去见他。您可千万得留点神儿。”
“留神?”孙之鼎撇了撇嘴,“我怕他啊?如今我是他顶头上司,是他怕我还差不多。”
小厮忍不住偷乐,这孙氏一门父子二人同在太医院供职,老爷孙景熬了多年才是官居六品的院判,儿子孙之鼎才入太医院没多长时间便后来居上,成了太医院一把手正五品的院使大人,真不知他俩在太医院里如何相处。在家里可是要热闹得多,时常发生些口角。今儿说不定又有热闹好看了。
孙之鼎不管小厮如何想,只快步进了大门,穿过山石影壁一路往里,不多时便来到上房,进了中堂,正瞧见父亲孙景坐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喝茶,身边侍候的姨娘用水葱似的一双玉手正在他肩膀上揉捏着。
孙之鼎揖礼请安:“儿子刚进门,听说父亲叫儿子有事?”
孙景应了一声,又吩咐姨太太:“去给我爷俩整点酒菜。”
“老爷放心吧,昨儿夜里我就吩咐厨房把那只老鸡炖上了,又加了新鲜的口蘑和富春江的黑笋干,这会儿出锅最是好,还有您最爱的杞子鹿筋也备下了,还有少爷爱吃的抓炒鱼片……”
姨娘一味讨巧,说个不停,孙景略微眉:“你先下去吧。”
“好,好,好。妾身再去开一坛好酒,放上姜丝、梅子、红糖,好好烫上一壶,一会儿让你们爷俩喝个痛快。”姨娘一脸媚笑,临出门还特意看了一眼孙之鼎。
孙之鼎只觉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中暗想多亏娘亲如今远在嘉兴,真是眼不见心不烦,不然看到老爷子弄来这几个妖精放在屋里,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
“你退了班,去了哪里?”孙景喝了口茶,盯着儿子问道。
“没去哪里啊?”孙之鼎坐在八仙桌对面临窗的玫瑰椅上,翻了一下桌上的果子盘,捡了一块肉干原本要吃,可放到嘴边觉得有异,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扔了回去。他瞪大眼睛看着孙景:“父亲大人,您这如今也太过了吧!这屋里随便一个肉干,竟然也是鹿肉煨了老参、黄芪、灵芝、牛黄制成的,虽然我这几个姨娘模样长得还行,您也得悠着点啊。再这样下去,等我娘回来,都不一定能见着您!”
“你个小畜生,大正月里的,一开口就咒你亲爹?”孙景气不打一处来,“就是因为你不听话,不让我省心,我才想努努力,再生养几个!”
孙之鼎大笑起来:“行,那您继续努力吧,没什么事,儿子告退了。”
“退什么你退,我还有正经事要说。”孙景沉了脸,虽然他在宫中一向谨小慎微,行事唯唯诺诺,但在家里还是十足的老爷做派,力求说一不二,“听说你同费扬古去了后海园子。”
“听说?”孙之鼎哼了一声,“明儿上了班,我就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些人,太医院里谁是最高长官?我!堂堂院使。他们不听我的,还总替你看着我,但凡我有点动静,他们就跟你汇报。这叫什么事?”
孙景抚须叹息:“世人都明白的道理,你再怎么着,那也是我的儿子,他们能不听我的吗?单就是你不听话,真不让我省心。你说说,我不是一早就叮嘱过你了吗,那惠贵人的病一向是由梁之惠打理的,轮不着你往前凑。再说这太医院也有规矩,不到五十岁,是不能给妃嫔宫人瞧病的。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避着点嫌?”
孙之鼎笑了笑:“您真是人老爱忘事,您忘了我这院使怎么来的?我若不是破格给昭妃娘娘看病,我能当上院使,给咱孙家光宗耀祖吗?”
孙景越发愁容满面:“你这孩子,真是不知轻重,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昭妃娘娘圣宠正浓,再加上你也是听命于皇上,破一次规矩也就罢了。可是如今……那惠贵人……行将不起,你去招惹她做什么?”
孙之鼎收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目光一凛:“你怎知那惠贵人行将不起?一个‘月事不调’就能死人吗?这事闹出去,我可没脸在太医院待了。”
“这个?”孙景压低声音,“你已经知道了?”
孙之鼎冷哼一声:“你们可真行,竟然这样草菅人命,明明是滑胎却按行经崩漏来治。如今人家体内还有残胎在腹中,又染了风寒,你们药不对症,还一味地给人灌暖宫补血的药,这可不是要让人家死吗?”
“瞎说!”孙景拍了一下桌子,“这事跟我没有半分关系!都是梁之惠一手弄的。”
孙之鼎瞪着孙景:“真的?既如此,明儿一早我就禀报皇上,这次梁之惠不死也得除了医籍流放边!”
“慢慢慢!”孙景急了,“你缺心眼是怎么的?你凡事不能多想一层吗?”
孙之鼎莫名其妙:“想什么?若是跟你有关,我倒犯了难,得好好想想,怎么既把人救下,又把你们给维护了。可是你不说和你没关吗?那我还犯得着多费心思吗?”
孙景用手指着孙之鼎:“你你你?就你这样的,若没有为父明里暗里罩着你,你死都不知自己怎么死的!你也不想想,梁之惠是何许人?凭他,他有这胆子吗?那惠贵人,好赖也是皇上宠着的。梁之惠和惠贵人又没仇,害她有什么好处?这肯定是背后有人指使。”
“有人指使?谁?”孙之鼎越发不解,“惠贵人有喜的消息,宫中并未对外公布,太医院档案和彤史上也无记载。若说是专为了害这个孩子而害她?难道……”
“你仔细想想这里边的错综关系,彤史掌握在皇后手中,负责各宫的妇科医正也有一份。所以妃嫔有没有喜,皇后和主管医正是最先知道的,然而却没有公布,又在这个时候偏在冰场摔了出去,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孙景将事情理清,一条一条分析给孙之鼎听。
孙之鼎目光微闪:“难道说是皇后授意梁之惠,故意误诊,这样惠贵人到死宫里也不知她曾经为皇上怀有龙嗣,如此一来也自然不会怀疑皇后有暗害的嫌疑。这样的结果,对皇后最有利。可这女人,也太狠心了!”
孙景瞪大眼睛:“嘘,你轻声点,不要妄加评论。有些事情,咱们做奴才的,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不必说出来。”
孙之鼎冷笑:“呸,谁是奴才。您可别忘了,咱们是正经的汉人,别老跟他们满人学的一样,天天口里自称奴才,可是心里却总惦记着主子的钱财和权力。”
“你这孩子,说话真没个遮拦!”孙景又急又气,“这事复杂,所以为父才不让你管,可你不听偏要去管,如今倒犯了难,你都去看过了,这以后还真是不好办了。”
“有什么不好办的。”孙之鼎笑了,“我反正是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害人性命的,老实告诉你,我已拟了对症的方子,只要我命人去太医院配药,很快梁之惠和他背后的主子就会知道这事瞒不住了。”
“你……你……你!”孙景急得一脸是汗,“这可怎么好?这……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