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想了想:“她喜欢在监狱的墙上写字。”
说完女人又加了一句:“她的字很好看。”
沈冬行眼角微红:“写的都是什么?”
女人低头:“看不懂。”
或许是沈冬行的语气太过温柔,女人渐渐也没那么害怕了,沈冬行问什么她答什么,有时还多
说两句,沈冬行就通过这个女人将沈冬至在监狱的生活了解了大半。
——女人的想法很简单,她只是收钱办事的,这个人看起来就很有权势,只怕比送她进来的人
更厉害,她还是识趣点好些。
而且……他真的很英俊很高贵。
想到这女人鼓起勇气看了他一眼,谁知正好撞上沈冬行的眼睛。
这一瞬间,沈冬行甚至以为对面的人是真的沈冬至。
小耳朵在看着他,她在说话。
她说。
哥哥,你怎么才来看我?
沈冬行的眼眶红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待下去了。
*
让监狱的人将女人带走,沈冬行又去沈冬至的监房看了看。
在墙上他看到了沈冬至写的那些字,全是古代的歌赋政论,怪不得女人看不懂。
应该是唐代山教她的吧,沈冬行摸着那些字想。
监房很小,一会儿就看完了,走出监房楼,沈冬行抬手让所有人离开,随后一个人去了活动
区。
活动区确实是他刚才看到的那片空地,被大片的铁丝网围着,不算大,里面杂草丛生碎石遍
布,偶尔会有两个乒乓球桌和几个健身器材。
说是健身器材,其实就是几根杆而已。
这是个小监狱,很缺钱。
踩着灰白色的碎石,沈冬行踏上了女人口中沈冬至最喜欢的地方。
杂草和飞扬的尘土很快将他的西裤边缘弄脏,他丝毫不在意,一路走到活动区的中心位置。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沈冬行的目光开始慢慢转动。
他在观察这片活动区,同时他也在思考,思考为什么小至会喜欢这里。
是因为这里是唯一能看到自由天空的地方吗?
自由,这两个字像巨石一张碾过沈冬行的心。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他的小至。
她在仅有月光照亮的小小监房里,一遍一遍写着这里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古代政赋。
小至为什么要写这个?沈冬行的眼眶再度泛红。
是因为这是她父亲教给她的东西?
还是因为这可以给她力量?
——这些政赋和这里的阶层天差地别。
小至一定在渴望自由,渴望能将学到的东西施展出去。
即使她知道未来的20年她将一直待在这个小监房里。
沈冬行感觉自己的心被撕裂了,痛感从中心处蔓延至全身。
再一转头,沈冬行仿佛又看到了沈冬至正站在这片空地里。
她的身子小小的,穿着宽大的蓝白色囚服,头发扎成马尾,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足的原因,尾端
的头发还有些发黄。
她将手揣进囚服的口袋里,顺着铁丝网慢慢的往前走,她的头低着,晚风将她耳边的碎发吹
起,在她的小脸上轻轻抚摸。
她一定很孤独。
陪伴她的或许只有黄昏下的影子。
那影子那么小,小的让人心碎。
沈冬行的身体不禁晃了一下。
然后他好像听到了沈冬至的声音。
“哥哥。”
沈冬行回头,发现沈冬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她依旧穿着那身囚服扎着马尾,干净的小脸上不再是死气沉沉,而是沈冬行熟悉的笑容。
“哥哥,你是来接我的吗?”
她对他扬起嘴角说,语气轻快声音清甜。
沈冬行伸手想触碰她,却发现这只是他的幻觉。
沈冬行再也忍不住。
他的嘴角开始发抖,手想抓住什么东西支撑身体,却发现无物可抓。
然后他退后一步,心里的郁和眼角的红开始缓缓凝聚。
——那时的小至才20岁,她还那么弱小,那么年幼。
啪嗒一声,一滴泪从沈冬行的眼角滑落,透亮的水线瞬间浸透了他的脸庞。
有第一颗就有第二颗,沈冬行的侧脸很快被打湿了。
他的哭泣是无声的,没有颤抖,也没有声音,就只是站在那里流泪,如果不走近根本看不出
来。
——和曾经沈冬至的哭泣一模一样。
小至……
小至……
沈冬行抓着自己的心一遍一遍的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