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儿,他告诉我,我是他的儿子,他才是我的父亲。”
苏心漓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兰翊舒和文帝之间的关系,也有些紧张,喉咙干干的难受,兰翊舒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刚好在喝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立马就呛到了,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张脸涨的通红,兰翊舒上前替她顺气拍背,苏心漓摆了摆手,捂着胸口,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她抬着头,刚好与兰翊舒沉痛纠结的目光相对,不过很快的,兰翊舒就转移开了视线。
兰翊舒虽然没有咳嗽,不过他的脸比起苏心漓来说也好不了多少,他的脸也是红的,眼神躲闪的很,不过苏心漓还是从他的神色中捕捉到了一抹自卑和难堪,还有恼火,她很快意识到,这对兰翊舒来说,是个并不怎么乐意让人接受的事实,他不想接受远胜于自己不愿意承认他是皇室的人。
“你是说?”苏心漓涨红着脸,瞪大着眼睛,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她之前是猜测兰翊舒是已经过世的前太子的儿子,和文帝有很大的仇恨和芥蒂,但是她做梦也没想到,兰翊舒居然是文帝的儿子,这怎么可能呢?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这其中必然发生了皇室最大的丑闻,而且事关当今圣上,如此说来,兰翊舒一直隐瞒自己的缘由,她总算是知道一些了,眨眼的功夫,苏心漓的脑海已经闪过了千百种的猜测,但是任凭她想破了脑袋,她还是无法弄清楚,兰翊舒怎么会成为文帝的儿子的。
兰翊舒低垂着脑袋没有说话,苏心漓也渐渐从诧异中恢复过神思来,自己杀父杀母的仇人突然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的角色转变,兰翊舒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如何缓过来的?苏心漓越是想越就觉得心里酸酸的难受,她有一种感同身受的痛,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想要劝兰翊舒和文帝冰释前嫌好天真好傻,愚不可及,而且没有为兰翊舒考虑着想,她的本意是好的,但是并没有站在兰翊舒的角度,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明明,她也经历过类似的痛,她对苏博然的深恶痛绝不就是因为他对她至亲的人的伤害吗?她无法原谅,兰翊舒何尝不是一样,她又怎么能勉强他去承受这样的痛呢?
苏心漓忽然想起,兰翊舒提过他的父亲,但是每每她问及他母亲的时候,他却闭口不提,他口中心里极为敬重的父亲应该是前太子吧,对那个伤害背叛了他尊重的父亲的女人,他的感情,应该极为复杂吧。
苏心漓看着垂头不语的兰翊舒,将到嘴边的种种疑惑全部吞进了肚子,难怪他一直都将这件事情埋在心里,如果今日不是自己主动问起,他应该还是不愿意告诉自己的吧,太子妃与文帝可是叔嫂的关系,像他这般骄傲的人,肯定是难以启齿的。
苏心漓慢慢的凑近兰翊舒,低头,伸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她想起自己方才的慌乱,在最初听说了他的身份后,她有些担心,他会卷入皇室成员争夺皇位的不归路,就他的身份,这条路,必然会布满荆棘和艰险的,那现在呢?苏心漓完全理不清自己的情绪。
“在我的记忆中,母妃是个极为温柔的女子,父皇对她关爱倍至,极为的呵护,她与父皇可以说的上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对下人,她的态度也极为的温和,从来不发脾气,唯独对我,她的态度很冷淡,甚至有些厌弃,我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一次也没有,但是她却经常对其他人笑,有些时候,她对别人微笑,一看到我,脸立马就沉了下去,我一直都很奇怪,但是因为她对我一直都十分严厉,所以我从来都不敢问她,我问父皇,他也是沉默不语,但是父皇他对我却是极好的,虽然他当时已经是太子了,皇爷爷将很多朝堂上的事情都交给他处理,不过他每天还是会抽出时间陪我,指导我的功课,或者与我一起用膳,就算再忙,我已经睡下了,他也会来看我,因为我是嫡长孙,皇爷爷对我很好,我六岁的时候,他就接我在身边,那之后,我就很少见到她了,不过她的笑容,她对别人的笑容,经常会在我的脑海浮现,像是刻在心上的烙印,她的笑容,真的很美。”
苏心漓平静的听着,心里却是惊涛骇浪,满满的都是对兰翊舒的疼惜,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自己的亲生母亲,对自己的态度比下人还不如,那么小的他,心里必定极为难过吧,苏心漓感觉得到,他的内心应该是极其渴盼母亲的爱的,就像上辈子的她渴望得到身为父亲的苏博然的关爱一般,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明辨不了真情假意,是非好坏,不过是因为对那个人的关爱太过执着,所以才会让自己一次次犯傻。
“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母妃那么讨厌我,一直到最近,我才明白,因为她最爱的那个人辜负了她的感情,让她心生了怨恨,而我,则是她憎恨的那个人的儿子,我的存在,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那个人对她的背叛,所以她才会讨厌我,讨厌到连多看我一眼多觉得碍眼。”
兰翊舒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满是沉痛,还有些恍惚,像是陷进了对过去的悲痛回忆,无法自拔,脸色都极为的难看。
“肯定不是这样的。”
苏心漓低着身子,握住了兰翊舒的手,第一次,他的手比她的还要冰还要凉。
“大概是因为你父皇对她太好,她心生愧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才会那样做的。”
这,只是苏心漓的猜测,但是她猜想,兰翊舒应该是更愿意听到这样的解释的,毕竟,那个人,是他的亲生母亲,怨恨自己至亲的人,尤其是父母,从来都是一件会让人觉得疲惫不堪的事情,身体累,心上,更累。
“随便吧,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那个人篡位的那一日,我就在皇宫,我六岁就被接到了皇宫,在皇宫呆了好几年,那一日,皇宫的气氛明显不对,东宫忽然着火,很大很大的火,我当时就预感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直接冲回了东宫,当时宫廷里面乱成了一团,那时候,母妃已经怀孕了,即将临盘,我担心她的安危,就想去找她,途中遇上了你的母亲,是她,偷偷将我送出了皇宫,之后,朝堂变天,皇爷爷驾崩,外界说是因为东宫走水,我父皇和母妃都烧死了,但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而已,事实并不是这样。”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兰翊舒轻笑了一声,眉眼间皆是讥诮,苏心漓在心中叹了口气,历来帝王之位的争夺向来如此,那个位置,从来都充满了血腥和杀戮,根本就不可能干干净净的,成王败寇,最后成功登位的人绝对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是篡位的,都会为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父皇在世的时候,给了我一块玉佩,那日,你母亲来东宫找我的时候,我在你母亲的身上见过,父皇在提起这块玉佩的时候,总是一脸的愧疚,他说,他这辈子欠了一个人的,将来有朝一日,若是我遇上持和我相同玉佩的人,她若同意,我便娶她为妻。”
苏心漓看向情绪有些怅惘的兰翊舒,心里酸涩的她忽然红了眼眶,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母亲她并不喜欢父亲,她也是后来才从外婆的口中才得知,她一直藏在心里怎么都放不下的那个人就是前太子,她隐隐约约记得,先帝驾崩后,她在白马寺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的每一年她都会在那里呆很久,现在想来,让她如此心伤的应该是前太子的去世吧,那之后,她好像就和苏博然分开住了。
先太子妃,是个典型的小家碧玉,她的出身也很一般,完全不能和程立雪相提并论,但是苏心漓听云氏提起过,她是个极其温柔讨人怜爱的女子,但是性情却孤傲的很,甚至有些不太爱搭理人,不论是她的出身还是她的脾性,都并不适合太子妃那个位置,想来前太子是爱惨了她,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将尊贵的太子妃之位给她,甚至辜负她的母亲,甚至于赔上自己的储君之位,苏心漓肯定,如果当初,先太子按着先帝他们的安排娶了她的母亲的话,那么现在的结果必然会完全不一样,至少,那些悲剧是绝对不会发生的,苏心漓对自己外公一家的本事和能力还是极为自信的。
“父皇在世的时候,给了我两块玉佩,一块玉佩是和你一模一样的,还有另外一块玉佩。”
兰翊舒说着,从怀中取出了另外一块玉佩,递到了苏心漓的手上,苏心漓接过,放在掌心,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是一块玄铁玉佩,放在掌心的时候,会散发出寒意,玉佩的正面是黑色的,正中间有一个红色的令字,反面则是金黄色的,上面雕刻着龙腾的图案,栩栩如生,正中间是个金色的皇字,一看就是皇家的令牌,苏心漓看向兰翊舒,将东西重新还到他的手上,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令牌,不过苏心漓猜想,它的分量应该不轻。
“这块玉佩可以调动皇室的隐卫,原本,他应该在当今皇上手中的。”
苏心漓心头又是一惊,皇家的隐卫,属于皇室极为秘密的存在,一般只有历朝历代的皇帝才确切的知道他们的存在并且调动,这些人,向来认牌不认人,但是手持着令牌的必须是皇室的人,可以是皇上,也可以是皇子,但大臣却不可以,她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因为颜司明,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渠道得知这令牌并不在文帝的手中,千方百计的去找,但是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东西居然在兰翊舒手中,先帝他对前太子真的是寄于了厚望的,不然的话,怎么可能提前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他的手上,而前太子对兰翊舒也是如此,苏心漓总觉得,关于兰翊舒的身世和血脉,已经过世的前太子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但他还是一心一意的对兰翊舒好,也难怪兰翊舒至今都尊重他,对文帝如此反感,所谓的血缘关系,是无法和真切的感情和关爱相提并论的。
“从皇宫离开后,你母亲偷偷将我安置在了白马寺,之后,她回宫偷偷替我取了东西,她担心文帝会对我不利,将东西交给我后,想要将我送出京陵城,琉璃变天,我很快就知道了父皇和母妃皇爷爷他们过世还有当今皇上登基的消息,我想利用令牌去找那些隐卫然后回宫报仇,但是你母亲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