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思维束后,没了身体的负累,凭他的精神能量,可以一瞬间便穿越千年,也可以转眼间从宇宙的最东边来到最西边。
他充满自信。在广袤的五次元里,只有他这一个思维体是完整的,那些漂浮的思维碎片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影响。他没有天敌,自身又那么强大。他有得是时间,总会能找到那个叫“温茉茉”的思维束。不论她以什么形式存在,完整或者不完整,碎成千百片也好……总有一天,他会再度将她捏在手心。
这次,绝对不会让她逃走了。
他信心满满。
他穿过一个又一个时空。
他沉入一个又一个海洋。
他踏上一座又一座火山。
他无视了一个又一个和她相似的人。她们或是眉眼像她,或是气质像她,但她们都不是她。他一眼就看得到。
他吞噬了一片又一片思维碎片。吞噬它们的记忆,融合它们的能量,化为己用。
不知过了多少年,他忽然发现一件事:他吞噬的碎片太多,混同的记忆太多,最重要的是,他活得太久,已经渐渐地分不清究竟哪些记忆是他自身的,哪些是外来的。
这件事对他打击巨大。他向来以自己磅礴的精神力为傲,何曾想到水滴石穿,蚁多也能吃象?
偏偏这时候,他还未发现温茉茉思维的踪迹。他辛苦追寻了那么多年,那个魔女却像是黄油化进了铁水里,竟半点痕迹都不留给他。
他有时都怀疑,或许她和他一样,以思维的形式,完完整整地入了五次元,然后算好了他可能去的一切地方,早早地躲起来,避开了他。
不是不可能,那女人总是留有后手……
慕斯礼笑了。追逐游戏?他不会输。
他开始收缩搜索的范围。她那么在乎温当当,如果她的思维还完整,她一定放不下他,肯定要时常回去看他……
慕斯礼试图回到自己的出发点,然后他忽然发现,他无法到达这个时空的未来,最多只能到他自杀的那一秒而已。
这大约是宇宙法则的威力。他可以去往任何时空的未来,唯独这个时空不可以。他是亡者,没有未来。他甚至不能在这个时空停留超过一天。一旦超过一天,他就会被强制地送进时空隧道里。
连宇宙也不承认“思维束”是生命的一种表现形式吗?
他冷笑。
无所谓。反正既然他去不了,那么温茉茉肯定也去不了。那么她会去哪儿呢?
——她会回溯。往回走,走向过去,留在过去。留在有温当当的时代。
慕斯礼笃定地走进时空隧道。进去的时候很简单,但出来时却不容易。原因很简单——他在漫长的征途中消耗得太厉害了,又不肯捕食思维碎片补充能量。比起他刚成为思维束那会儿,他的能量只剩下了不到十分之一。
当他有些狼狈挣脱出隧道,他发现他落入了一个古怪的法阵里。这个法阵竟然能困住他,让他无法离开。
慕斯礼惊愕,随后镇定下来。普通人怎么可能想到去困住一个“思维束”?这个法阵应是另有他用,只是恰好对他也起作用而已。
冷静之后,他开始寻找突破口。
法阵呈圆形,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法阵的阵眼是一处喷泉。喷泉对面坐落着一栋两层的木质结构小洋楼,圆叶紫藤从黑色的楼顶蜿蜒下来。夏风拂过,浅紫色的小花飘得到处都是。楼前栽着一棵栀籽花树,正值花期,吸引了众多狂蜂浪蝶,绕树打转。
一个女人独自住在这里,黑发黑眼,眉目温婉。
慕斯礼来到这里已经十天了,在尝试破坏阵眼的同时,他也在观察这个女人。
她怀着身孕,看起来快足月了。白天,她与邻居和睦相处,太阳下山后,便与自己养的白猫作伴。偶尔,在月光下,一个人弹奏小夜曲。
自得其乐的样子。
从那女人和邻居的交谈中,他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知道了这里不是他要去的地方,而是一个偏远的、名叫“玛娜”的星球。
见鬼。这地方一看就穷得要命,植物也全是最稀松平常的那种,就算再等五百年,温茉茉那个珍稀植物狂也不可能来这里。
他一直被困在这里,戾气渐生。有一日他忽然想到,虽然阵眼是喷泉,但谁说要破坏一个阵法,非得从阵眼着手呢?
这个法阵很明显是守护型的,阵中唯一常驻的生灵就是那个黑发女人。
如果法阵要保护的人不存在了,它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吗?
女人睡着了。
慕斯礼飘在她的上空,冷冷瞧着她。
他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只要进入她的意识海,他的精神力就会压垮她。
他往下沉,还未碰到她的身体,忽然身上多出一股冷风。
冷风?他多少年不知道“冷”的滋味了?思维束怎么会觉得冷?
心念电转间,他已经飞快地蹿向一旁,同时警戒地张开了能量壁。
他惊讶地发现屋里多出了一个人,而他之前竟然毫无所觉。
那人面目平凡,是那种一转脸你就会忘了他长什么样的面孔。他穿一身灰色西服,戴白手套,朝慕斯礼行了一礼,然后说:“慕斯礼先生,请不要牵连无辜。”
慕斯礼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真有意思。
他发出心灵讯号:[嗯哼~你知道我,还敢与我做对?]
就算只剩十分之一的能量,他依旧是站在三维时空食物链顶端的王者。
但眼前这人……身上的力量很特别。这种力量的波动方式,还有他的气质,像一个人……没错,像温茉茉。
这个人和温茉茉,很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
“慕先生,你知道这位女士肚子里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吗?”那人却转了话题,指着黑发女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