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2 / 2)

——但他们可是认识二十五年的交情。

路苏俊不信这个邪,顶着巨大压力,笑着说:“从一些嘴碎的人那里听说的,原来不是吗?但我今年未立下什么军功,皇室并没有给我去挑选奴隶的机会,我那边刚好缺少了几个奴隶呢……这个奴隶我觉得很顺眼,而且是你亲自挑选的,肯定不错……不能让给我吗?”

最后一句话已经微妙地带上了请求的色彩。

谁知道——

“不。”容完直接将厌烦和不爽表现在了脸上。

事实上,他原本做好了左脑剧烈疼痛的准备,可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看来渚靖对待路苏俊并没有那么好——至少这段关系中,路苏俊一厢情愿的成分多一些。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之间一片死寂。

路苏俊脸上表情彻底僵住。

不?

他直截了当地说不?

为了这个奴隶,渚靖居然连敷衍他一下都不愿意吗?即便是打太极,先允诺会送给他,过几日再找借口要回来就是——然而渚靖居然连这都不肯,毫不顾及他的颜面?

而且,在吐出这个单音节之后,渚靖就直接将心情不佳表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继续用刀叉吃糕点,再也没看他一眼。

落地窗外夕阳已经落下来。

路苏俊僵硬地看着渚靖英俊却稍显阴郁的侧脸,他早就习惯了渚靖的阴晴不定,时而温柔,时而冷酷,但之前也不觉得有什么,甚至,他觉得渚靖这样更加有人格魅力。至少,渚靖对待他是特殊的,对别人连温柔的一面可都不曾有过。

可现在他却不敢确定了。

他有种错觉,渚靖对待这个奴隶都比对他上心。他心中燃烧起熊熊妒火,完全无法疏解。

而与此同时,今昭僵硬得像提线木偶在那里,苍白病态的眼神盯着容完。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是被随意丢弃而已,又有什么关系。早已习惯了不是吗?

——以为上将没有把他当做怪物对待,才是他可笑的错觉。他即便挣扎、抵抗,也敌不过一个事实,并不会有人愿意接纳他。他从出生就这样了,他居然还没有死心,这才是最可笑的地方。

可是。

——“不。”

对待这样武器般可笑可怜的如同怪物的东西,那个人没有抛弃,反而在宣示自己的所有权。可将他留下来,能够有什么用呢?甚至,听到这个单音节的时候,他以为是上将在开玩笑。

可那不是玩笑。一瞬间,他脑子如同老旧失修般嗡嗡响。意料之中的被当成货物一样的交易并没有到来,到来的只是不容置喙的拒绝——不。

他沉默地盯着容完,苍白的脸色让他显得阴郁,但他漆黑的眼眸里,仿佛有什么跳跃了一下。那眼眸注视着容完的脖颈,多了几分晦暗不清的神色——或许还有藏于深处的猛然扎根生长的疯狂欲。

他无比卑微,又无比卑劣地想——

——他的确不想离开。

——即便是被作为武器,他也不想离开。

***

刚睡醒的他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揉了揉眼睛,还有些迷糊和无措,睁着漂亮的漆黑眼眸,惶然地看着四周重重树影,宛如怪异的乌鸦一般张牙舞爪。父母不见了,他身上空无一物,没有字条,没有取暖的毯子,甚至连一点食物都没留下。

他挣扎着爬起来,朝四周看去,小小声唤了几句父母的名字,他不敢太大声,因为害怕将那些追捕的人给引过来。他瞪大水润的眼眸中闪过惶恐和无助,踉踉跄跄地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可是没有,找遍所有地方,没有任何父母的身影。他跌倒了,又很快爬起来,小小的手上很快被划出许多血痕。周围寂静得如同坟墓,诡异的树影落在地上,仿佛随时能将他吃掉的怪物。

然而他知道,最大的怪物并非那些可怖的树,抑或追捕的人。

而是他自己。他厌恶自己。

他在那里足足躲藏了一个月,以草虫为食,衣服很快变得破烂不堪,小手上也很快长茧。但他不敢离开,他怕一旦离开,回来的父母就找不到他了。或许,他们并不是丢弃了他,而只是短暂地离开了呢?

然而,当那些追捕的人找到他躲藏的洞穴,露出兴奋的狂笑时,他从那群面目可憎的人群最后,看到了自己的父母,那两张苍白疲惫,却也配合着上层阶级的士兵露出笑容的脸,从前有多熟悉,现在就有多陌生——

是他们带着这群人来的。

今昭浑身哆嗦,如同被淹入恶臭的水当中的幼兽,咬着自己的手,流血,发不出一丝呜咽的声音。他眼中最后一丝希冀的火光也终于破灭了,随着那群人的靠近,那两个人越来越清晰的面容,他的眼中逐渐出现一丝仇恨和冰冷。

铺天盖地的,足以令他泯灭。

他终于放弃抵抗地意识到,他被亲生父母抛弃了,背叛了,彻彻底底的。

——“为什么要生下来这样的玩意儿,都怪你,早知道会带来这样无穷无尽的麻烦,就应该将它塞回你的子宫里。”

——“生出这种可怕的怪物,难道你没有责任吗?”

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他们这样低声怒斥诘问。

第8章 实验品毁容小可怜

在僵硬的气氛中吃完这顿饭之后,容完巴不得路苏俊快点走,便提出来送他下楼。路苏俊惊愕的同时又情不自禁有些惊喜。方才因为心上人过于在乎那个奴隶而产生的熊熊妒火,也稍稍平复。要知道,渚靖上将以前可是很少会送他下楼的。于是路苏俊忙不迭答应了。

只是那个奴隶——

他一定要想办法弄走。若是不弄走,他担心自己和渚靖之间的关系迟早出现裂纹。他在渚靖身边陪伴了这么多年,而那个脏兮兮的奴隶凭什么一来就能引起渚靖的注意?那个奴隶,多瞧几眼之后,路苏俊才从脑子里调出和他有关的记忆。

还是个相当有名的战争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