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也暗骂侄子愚蠢,她却不想认这个错,撇了撇嘴道:“小孩子嘛,玩玩闹闹地不小心碰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春叶不是也说了吗,继业是要挡珈姐儿的手才打到的,也不是存心的,再说,珈姐儿也说了,今天也不疼了,弟妹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害得老太太都跟着不得清净。”
这王氏非但不认错,反而指责起她来了,顾氏一口气哽在胸口,“大嫂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珈姐儿的手伤成这样,我就当作没看见,那王家少爷跑到徐府打了人,就这么揭过了?”
王氏还没有开口,徐瑛说道:“此事确实是表哥的不对,一开始他就不该抢四妹妹的东西,就算是不小心把四妹妹碰伤了,也不该就这么一走了之。”她顿了顿,又看着王氏说道:“娘,前些天表哥他竟然能自己进内院来,这二门上的婆子该罚不说,表哥自己也太随意了。这次把四妹妹的手伤得这么重,怎么着也得来赔礼道歉才是。”
亲生的女儿偏帮外人,王氏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小时候你们姐妹几个一起玩闹,也有伤到的时候,难道大人也要跟着大张旗鼓地吵闹一番?是不是还要把族长也请来主持公道?”
老太太“啪”的一声把手里的茶碗放下,“好了,不过是小孩子玩闹,你们都是做太太的人了,要是也跟着闹起来,成何体统!还说什么请族长来,也不怕让人笑话!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们都回去吧,谁也不许再提了!”
王氏一把拉住自己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徐瑛,抬着下巴睨了顾氏一眼,“哼”了一声,大步走了。徐琇同情地看了看徐幼珈,也跟在王氏身后离开了。
顾氏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太太,“您,你这也太——”她不敢直接说老太太偏心,又咽不下这口气。
“好了,你要闹到什么地步?我都说了到此为止,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老太太目光不善,这一对狐媚的母女,大的小的都生了一双勾人的眼睛,小儿子一定是给她们克死的。
顾氏不敢再说,气苦悲愤,拉着徐幼珈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屋,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娇娇,是娘无能,你受了伤都不能给你讨回公道。”父兄远在苏州,连个撑腰的娘家人都没有,夫君又早逝,只剩下宝贝女儿和自己相依为命,让人打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徐幼珈虽有心让母亲看清大房的人品,此时看着母亲伤心,又是不忍,忙劝道:“娘,这伤只是看着显眼,其实一点都不疼的,肃表哥给的药也很灵,明天一准就好了。我看见那王继业就恶心,他要真来给我赔礼道歉,反倒会害得我吃不下饭呢。娘,快别难过了,娘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了。”
徐幼珈又是哄劝,又是撒娇卖痴,好容易哄得顾氏露出个笑脸,春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太太,姑娘,听说那王家少爷昨晚骑马回家的时候摔了下来,腿都断了,刚刚有人送了消息到大太太那里。”
顾氏愣了一下,“活该!”
第020章
王继业摔断了腿,当然也就不能再跑到徐府来骚扰人了,顾氏胸中的闷气终于纾解,徐幼珈也松口气,短时间内不用再看到这个讨厌的王家少爷了。
用过午膳,徐幼珈歇了会儿午觉,刚坐起来就听见春杏的声音:“二姑娘来了!”
春杏掀开帘子,徐瑛进了屋。她绕到屏风后面,才看见徐幼珈刚刚睡醒,坐在床上还没有完全回神,头发散着,浓密柔软,搭在纤弱的肩膀上,巴掌大的小脸白嫩中透着一丝粉红,脸上还有一道枕头压出来的睡痕,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带着茫然和无辜……
徐瑛心中有些酸,四妹妹生得美,二婶生得也美,母女两个的眼睛很是相像,她以前很喜欢温柔美丽的二婶,也喜欢这个娇软的妹妹,直到有一天,她偶然听到了向来和睦的父母在吵架,母亲指责父亲偷看二婶,而父亲则指责母亲无理取闹……
她暗暗留心,在家宴的时候悄悄观察父亲,果然见他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会装作不经意地目光扫过二婶,她不知道二婶有没有察觉父亲的偷窥,也不知道二婶有没有故意勾引父亲,在她看来,二婶就是破坏父母恩爱的罪魁祸首,在多次听到父母因为二婶吵架后,她连四妹妹也厌恶上了。
徐瑛暗暗叹了口气,母亲真是异想天开,这样美的四妹妹,二婶怎么肯把她嫁给不成器的表哥?“四妹妹,你的手怎么样了,还疼吗?”
“还隐隐有些感觉,不是很疼了。二姐姐快坐。”徐幼珈从床上下来,穿上绣鞋,坐到圆桌旁,给徐瑛倒杯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两口喝掉了。
徐瑛看了看徐幼珈绣鞋前面缀着的大珍珠,嘴角微微抽了一下,端起茶抿了一口,嘴角又是一抽,四妹妹国色天香,又是金尊玉贵娇养着长大的,表哥就算娶到家里,又怎么养得起,还能给她的绣鞋缀上珍珠吗,还能让她喝这顶级的六安瓜片吗?
“四妹妹,都是我那表哥的错,我替他向你赔礼了,他就是个鲁莽的性子,希望你不要介意。他昨晚回家的时候,骑马竟然把自己的腿摔断了,你看在他这么倒霉的份上,就不要生气了吧。” 一码归一码,她不喜欢四妹妹,但是却不允许自己歪曲事实。
徐幼珈上午从寿安院回来之后就听说了此事,此刻见向来高傲不待见自己的徐瑛竟然赔礼道歉,做出惊讶关心的表情来,“啊,王家少爷竟然摔断了腿,怎么样,不严重吧?”
“大夫说了,只要他乖乖躺上一个月,再好好修养两个月,就不会有事的。”
徐幼珈点点头,“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只要没事就好。”她不想再讨论王继业,笑道:“二姐姐,听说前些天你和大伯母去善觉寺了,怎么样,秋高气爽,寺里的‘风景’还不错吧?”
她把风景两个字咬得很重,徐瑛一听就明白她是在暗指黄有荣,低头抿了口茶,脸庞渐渐红了,“风景很好。”黄有荣家世才学都不错,人也生得俊朗,她很满意。
徐幼珈哈哈一笑,“那就恭喜二姐姐了。”前世徐瑛就是嫁给了黄有荣,虽然因为徐瑛脾气耿直有些小矛盾,但总体来说夫妻还是很和睦的。
说到自己的婚事,徐瑛有些羞得坐不住,起身告辞了。
徐幼珈又喝了杯茶,看着桌上的点心,突然问道:“春叶,明天是不是旬末了?”
春叶睁着圆圆的眼睛,想了想,“是呀,姑娘要做什么吗?”
徐幼珈吩咐:“你去告诉小厨房,做上两道点心,晚膳后给我。”
姑娘晚膳后从来不用点心的,春叶虽然有些奇怪,还是听话地去小厨房传话了。徐幼珈则起身去了母亲的院子,继续学账本和算盘,反正母亲已经知道她的手受伤了,她也不用躲着了。
顾氏歇了晌,心情已经平复了,虽然老太太和王氏的态度让她觉得很是寒心,但是那王继业摔断了腿,她也算是出了口气,见宝贝女儿来了,拍了拍自己坐的罗汉床,“过来,今日不打算盘了,免得手动来动去的加重伤势,好好歇上几天再说。”
手上确实还有些隐隐的不舒服,徐幼珈也不逞强,蹬掉绣鞋,蜷缩到罗汉床上,顾氏拿着个账本,倚在她身边,给她细细讲解着里面的门道。母女两个靠在一起,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两人一起用过晚膳,又一起去寿安院给老太太请安。
虽然上午不欢而散,顾氏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王氏听闻侄儿摔断了腿,也没有心思和顾氏较劲,两人再没起冲突。
因为明日是旬末,书院和衙门惯例的休息日,大少爷徐璟也从书院回来了,他抬头朝徐幼珈身后看了一眼,见没有上次给自己送醒酒汤的那个削肩细腰的春杏,稍稍有些遗憾。
从寿安院回到自己的院子,徐幼珈沐浴完出来,看看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吩咐道:“春杏,把小厨房晚膳后送来的两道点心包起来,给大哥送过去。肃表哥那里我总让小厨房送夜宵,大哥也是学子,不能厚此薄彼,也得表示一下才好。”
春杏一听要去给大少爷送点心,心中一阵狂喜,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才一拍脑袋,生气地说道:“姑娘,我想起来了,晚膳后小厨房什么也没送来,倒是下午的时候,送来了两道点心,钱嬷嬷说姑娘晚膳后不用点心的,白放着也是浪费,就给包起来拿回家去了,说是刚好给她坐月子的儿媳妇吃。”
徐幼珈一阵气闷,就算自己不用,那也是专门吩咐小厨房做的,肯定是有用处的啊,这个钱嬷嬷也太过随意了。她揉了揉额头,“春杏,你去告诉小厨房,今日辛苦些,将晚上的夜宵早点做出来,做两份,一份照例送到青竹院,一份你给送到大哥那里。”
春杏欢快地应了一声,飞快地去小厨房传话了。过了一个时辰,小丫鬟过来说夜宵做好了,春杏立刻去小厨房,将一盅熬得鲜香浓白的鱼汤放进食盒,又几张刚烘好热乎乎的饼子,一起装好,拎着食盒去了外院。
徐璟晚上都要读书的,正有些累想要歇息一下,就听见小厮过来禀报,说是四姑娘身边的丫鬟送夜宵来了,他心中一动,说不上是期待那丫鬟还是期待那夜宵,声音有些兴奋,“让她进来。”
待到人进了屋,徐璟抬头去看,果然是春杏,她手里拎着食盒,还没有打开就闻到了香气,“大少爷,您歇一歇,用些夜宵吧?”
徐璟颔首,春杏将食盒放到桌上,把鱼汤和饼子都摆出来,徐璟读了一晚上的书,闻到香气还真是饿了,那鱼汤鲜美至极,饼子又软又香,还有一碟紫姜丝、一碟腌的乳黄瓜,徐璟不禁胃口大开,竟然全给吃掉了。
春杏上前收拾,徐璟道:“还要多谢你们姑娘,这夜宵甚是美味。”
春杏抿着唇笑,左右看看没有旁人,从怀里摸出个荷包来,递给徐璟,“大少爷,这是我们姑娘给你的荷包。”她不待徐璟说什么,拎着食盒跑了。
徐璟仔细看那荷包,石青色缎面,阵脚细密,却绣着两只交颈而卧的鸳鸯,四妹妹断然不会绣这样的图案给自己,应该是那春杏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