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说嘛,陈太师年纪大了,还是好好在家颐养天年才合适,何苦每天跑来上早朝还每天唾沫乱飞给朕找事做嘛……
段蕴扶额一声叹,顺便借着手掌的遮掩低调地打了个哈欠。
静静的两道目光从空中投到龙椅上,安正则站在段蕴龙椅下首,在乱成一锅粥的文德殿里站得像棵松。
还是姿态优雅被世上之人交口称赞的那种松,临风舒展,好看得要命。
段蕴做贼似的偷看了一眼,在那两道静默的目光下迅速调整了坐姿。
她往边上头一扭,小何公公心领神会,向前一步就唱道,“退……”
“退你丫的头!”龙椅上的小皇上一声喊。
段蕴当即想拿个折子朝何公公砸过去,朕是单纯地活动下脖子啊!你丫没看到陈太师还晕着呢!退你妹的朝!
如此,该死的史官又该给朕记上一笔了。
明晃晃的龙袍一闪,段蕴跳到晕着的陈太师面前,叫他叫得紧张兮兮,“爱卿,陈爱卿——”
“快宣太医!”段蕴龙颜一肃,“都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宣太医,一定要最好的太医,宣杜太医!”
小何公公忙不迭地应了,一边往殿外跑一边还尽职尽责地叫了声“退朝”,余韵留在文德殿里久久不散。
段蕴贴身的宫女清尘暗想,这可是那小子第一次唱破音咧。
百官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是走是留,无数道目光不约而同朝安丞相看去,安正则如松似柏,长身玉立,官袍的袖子微抬,百官了然。
大殿上响起一片“微臣告退”,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之前乱成一锅粥的文德殿就空得只剩几人。
段蕴讨好地看了眼安正则,“安相,朕……”
安正则不语。
段蕴抿了下唇,他不会是担心那陈老头吧……
还是莫非,莫非安相觉得朕早朝上说梦话丢人了?
她揉揉龙袍衣角,开口想做自我检讨。
安正则默默将这小动作完全看到,低声问了句,“陛下方才在朝堂上,是梦到微臣了?”
“啊……啊?啊……”段蕴松了口气,看了今天没被嫌弃。
刚准备点头肯定,安正则却好像已有答案般,进而问,“陛下方才梦到微臣什么了?”
“朕,朕梦到安相看了朕一眼……”
安正则不着痕迹往段蕴那边靠近了些,“然后呢?”
段蕴撇撇嘴,“朕本来是想爬上树摘枇杷的,看到安相站树底下,一下子惊着了,就从树上掉下来了。”
安正则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段蕴耷拉下眼皮,软糯地开口,“安相,不指责朕么?在朝堂上,那样……”
“安相早习惯了。”清尘插嘴。
安正则未置可否,迈步往文德殿外走着,声音平平说了句,“陛下年少却如此聪慧,微臣怎会指责。”
段蕴心里噼里啪啦绽开一朵小花,啊咧,夸朕了耶!
颠颠地跟在安相屁股后头,她傻兮兮地仰着一张小脸,乐呵着问,“那朕在早朝时候说梦话,爱卿也不追究么?”
安正则步履稳当,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只留下一句话顺着风飘到段蕴耳中,“《礼记》全文正楷抄写一遍,后天早朝后微臣验收。”
皇上的脸垮了。
五千余字的《礼记》……丞相大人待朕,真是好极了。
回到清和殿,段蕴吩咐何弃疗笔墨纸砚伺候着。吃了一碟香梨,又进了一碟蜜饯,而后又来了一碗红豆糯米粥。
皇帝陛下咂咂嘴,“清尘啊,朕忽地想吃烤鸭,去御膳房吩咐下。唔……朕看看时间,快午时了啊。原来朕已经伏案这么久了。那好,直接用午膳吧!”
清尘和何弃疗小公公看着皇帝案上比脸还干净的宣纸,嘴角一抽,陛下您的确够辛苦。
。*。*。
午间小憩之后,段蕴想起晕过去的陈太师,“陈老头儿怎么样?怎么个说法?杜仲回来了没?”
何弃疗一个“没”字未出口,就看到杜仲提着药箱跨进了清和殿。
“杜爱卿,你让陈老头他卧床几周?”段蕴一脸期待。
杜仲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