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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清的冷淡是骨子里的,脸上有欲望被满足的散漫,但没有疲倦,因为还远远不够。他时刻等候着,被某些新的东西吸引,取悦,却又随时随地失去兴趣。

就比如说这个世界,他满怀兴趣的成为一个小人物,他乐意接受天道意志的命运支配,甚至预备比原主做的还要彻底。他饶有兴趣的揣测着,卑劣小人的心路历程,思维逻辑,毫不抗拒。

但戏目尚且只是前戏,他就又更快的感到心灰意懒了。

姬清已经开始想,这个世界结束后,是闭关一阵子,还是下个世界选个什么更有意思?

酒酣宴罢,姬清借着酒意,合眼不语,非常怠慢的对待了诸葛霄和顾月息的告辞。

从身份上来说,即便是旭王麾下近卫的统领,在六扇门这种有官府品级的神捕那里,也是远远不够看的,他没有任何不客气的余地,否则旭王也不会特意对顾月息施压。

但姬清作为一个跳梁小丑的小人,只要仗势欺人的势足,就能迎风上天了。他不需要实际压过六扇门诸人,这太难。可作为炙手可热的旭王的门下走狗,他便是再过分,只要有旭王撑着,就怎么都行。

行走在月色里,夜风里已经有了入夏的味道。封门义庄这里的槐树非常多,满城的空气里似乎都蔓延着槐花清甜的蜜香,青涩的甜。

顾月息摇摇晃晃的走着,神色低落,随手一挥,手里就多了一串饱满洁白的花串,还沾着一点水露。他仰着头,一口口把这花瓣吃下去。可口的汁液,似乎勾起了某种隐秘的记忆,吞咽咀嚼得又凶又狠,却又格外的寂寞,低垂下来的眼睛俞显低沉。

吞到最后,咬到几片嫩绿的叶子,草叶的涩中和了清甜的香,叫他怔了怔。

“你这是怎么了?”诸葛霄自忖通略人心,眼下也看不懂好友。

顾月息的气最为清正、纯粹,修习的功法也偏于寒凉。他自来长得一副好皮囊,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不喜欢他的人。从小他们中,就属顾月息最为受老师喜爱。

但这个人天生似乎就断情绝爱,骨子里透出的冷情冷性,便是在秾稠靡丽的场合里,也仿佛玉雕泥塑的神佛仙人一般,超脱出尘,少了人间烟火气。

顾月息怔怔的,勉强一笑:“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觉得夜里太静了。”

第46章 武侠世界的阴险小人性冷淡11

眼下, 夜色如水, 月光清凉, 酒醉之人,免不得激发几分惆怅落寞的孤寂之情。

于他们这种生来无根无萍的孤儿,不免更为单薄,添得几分愁绪。

以往他们醉酒狂欢归来, 旁的人哭的笑的, 只有顾月息似是毫无所觉,诸葛霄没想到,他也有这种时候。

诸葛霄拍拍他的肩:“才出来不到半个月,莫非是想大家了?”

顾月息摇头:“我不知道。”

诸葛霄也不点破,他自小早慧, 无师自通怎么个表现,是别人喜欢想看到的, 从来顺风顺水。这副清风明月, 纯然温文的面目,习惯了, 内里却是比顾月息还要冷心冷肺, 无知无觉。这会儿更没有什么开解安慰的,便说了别的话题岔开了。

“也是好笑,你顾月息是何等的人,见过的人何止千百种,何必跟这种目光短浅的小人置气?”

顾月息眉眼垂下去,长长的叹息:“心底总是觉得可惜了, 他不该是这种人。”

诸葛霄面上温和含笑:“哪有什么该不该?什么人做什么事,都是自己的选择,难不成还有人逼着他不成?更何况,日久见人心,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人?”

不过是他希望他是哪种人罢了,然,又与他何干?

想起来却是意难平,心里知道,见了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却总是忍不住想要教训。

“我知道了,往后,不理会他就是了。”

诸葛霄笑着摇头,目光落到被月色耀得发光一般的枝头槐花上,似有虚妄。

……

姬清听到下属来报,有人在城中的客栈看到疑似焚莲的人出现,已经是他成为鸦首的第三天。他把黑羽卫的人镇压收服到,就算他是个寡廉鲜耻的卑鄙小人的人设深入人心,也没有人敢当面置喙。

其他没有编入黑羽卫的,多是看着就有些邪魔外道的,让他发展成私人的情报网,鱼入大海般的散播出去。

姬清在宅子里,左拥右抱,都是当地最为有名的花街名妓,温顺话少的美人儿。这个喂葡萄,那个温酒,手若柔夷轻轻按压腿脚。耳畔丝竹歌舞,好不快活。

恭敬垂首,立于阶下的,是没表情就带着三分笑的苏见青。

姬清穿着鸦首威压深重的衣服,往那美人堆里一靠,衣着头发丝毫不乱,仅仅神色微动,勾唇慵懒,竟也能流淌出毫无违和感的纵情声色,骄奢淫逸的浪荡来。

听闻焚莲这个名字,那轻佻风流的眉宇猛地压下来一股阴狠凌厉的煞气。迷乱靡丽的氛围骤然一清,周围的美人儿瞬间安静不动,俯下身去,只觉得犹如突然置身凛冬。

他把那阴狠冰冷的眸子在恭顺的苏见青身上顿了顿,什么也没说,率先走了出来。

在姬清最初的计划里,不止是毒龙眼,苏见青和那个瘦削苍白的樊雷,他都打算杀了的。既是要立威,当然就要够凶够狠,所有潜在的首领,都是儆猴的那只鸡。但后来,这两人却乖觉,他鸦首的位置也不需要久坐,这才息了念头。

姬清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戏份,说白了,就是时不时跳出来,膈应一下六扇门主角团,锲而不舍挑衅疯咬焚莲,间或被打脸,或者偶有成功,小人得志的作威作福路过。

膈应六扇门他做了几次了,略感没意思。顾月息是真正的君子,他能看似占上风不过是欺之以方。诸葛霄是千年的狐狸,根本不在意这点小打小闹,暗地里早不知道算计到多少,心下不知道怎么笑他,面上却一副不谙世事的书生儒雅,故作不知。

而焚莲,却是那一夜之后第一次见面。

他出现了,姬清当然要去。

带着他一众属下,浩浩荡荡,凶神恶煞的去。

客栈早就被他的人清场,唯有一身砖红姜黄的妖僧,旁若无人的端坐于堂前,不急不慢的吃着一桌的素斋。

即便早知道,自己这一行人,是去上赶着丢人现眼被打脸的,姬清的脚步也没有丝毫迟疑。脸上的嘲弄戾气,矜傲张狂,也没有丝毫收敛。

他站在客栈门口,黑压压的一片阴影,听得一地跪下的敬畏尊称,只把自己解下的披风交给一边的苏见青,毫不在意的颌首:“起来吧。怎么这么寒酸,就让大师吃这种东西?怕是喂猪人家都不吃,还不快去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肉。”

焚莲手底下的筷子顿了一下,终是放下了。

偏头看向门口,逆光,这人走得不紧不慢,他却是要一点点分辨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