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2)

徽之是真的感到恐惧,他自己动了心却反倒不敢信任起帝王的痴情了。

阴谋毒液里滋养出的每个人,都只敢相信能掌控在手里的存在,所以只能错下去,把那个人从无法看清的云巅之上拉下来,彻底锁在怀里,才可以放心。

这样说起来的话,他和他的陛下还真是天生一对,同样的思维方式。

他说得这倒也没错,姬清翻检着脑海里世界意志给的所谓原剧情。

“天真的一直是徽之你,你为什么会觉得孤不该对他们出手?若不是孤快了一步,此刻你就是对着孤的好哥哥们说这番话了。虽然你一直都不相信,但这是事实。你跟一群彼此厌憎、时刻准备刀剑相向的敌人做亲朋好友,就注定了任何人上去都会有今天这番伤心。不同的是,最后侥幸胜出的是孤。”

姬清的眼底流露出些微冰冷的怜悯:“这个位置,孤是为了什么孤自己都不记得了,不过你确实不用背负愧疚,即便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

徽之拿开颤抖的手,蓄满泪水的眼中满是惊惧,直觉有可怕的话语在后面等着他。

戴着面具的帝王,深深的凝视着他,声音温柔至极:“之前自然是爱你,爱极了,若是不爱倒好,你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叛党同僚,随随便便就处理了。孤怎么会有今日?然而为什么爱孤一直都不清楚,是习惯了求而不得?还是从来未曾得到过一点温暖,便蛛丝一般抓着生怕丢弃?徽之你对每个人都好,唯独对我……”

那个人咽下了最后一句,似是自嘲又似是过眼云烟早已放下:“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有别的人愿意爱我了……孤,现在想来也许一直对你放不下,不过是生怕连你也失去,自己就真的孤家寡人一无所有。”

徽之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嘴唇都在颤抖:“我不信。你只是气我,你只是要看我后悔伤心。你怎么可能爱别人?短短几天……我不是回来了吗?我一直在你身边,等你找到我。”

心痛只有一瞬,是明知道是假的也刺痛的嫉妒。

徽之打从心底都不曾将沈笙歌放在眼里,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没有一样比得上他的地方,不过是长着他曾经的样子,便堂而皇之出现在这个人身边。

替身罢了,只是这个人报复自己的可怜的工具,只是这个人口是心非念念不忘自己的另类证明。

然而即便心里不信,心口却还是痛极,只要稍微想一想有这个可能,哪怕微乎其微就要叫他恐惧了。

徽之紧紧盯着面具之后平静冷淡的帝王,想要看出一丝证明自己猜测的证据来。

然而,却等来了那两个人的十指相扣:“你不是看到了吗?孤有笙歌了。”

太滑稽了,太讽刺了。

徽之不可能信,他一眼都不看笙歌,直直的盯着姬清:“他长着我的脸,你爱着五年前的我的样子,然后跟我说你有别人了?你不能这么对我,也不该这么轻贱另一个人。”

最痛苦莫过于有情人无情,冷心的人动情。

“你信或者不信又有什么关系?你我幼时相识,定情五载,孤现在看着你听着你的话,心底竟还是分不清,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孤喜欢看别人憎恨的眼神,越是恨越是冷,才能叫孤安心相信,才能跟你那一晚的眼神区分开来。”

姬清看着他,声音温凉平静,似有怅然。

“你的演技其实并不怎么好,敷衍都不认真。那一晚比起毒酒,你的眼神倒是更像蚀骨之毒。好像从没有爱过孤,全是孤一个人的一厢情愿。你知道无数个夜里,被你那样看着的人在想什么吗?”

这是原主的心魔:“我只有他一个,如果他也没有爱过我,那我做这一切是笑话吗?”

这是心底早已认定,却恐惧害怕承认的事实,到死都不能面对。

笙歌转身抱住姬清,再也不去管徽之话里的真假错对,不去管飘萍一般上下难安的情绪。

这一切他都不懂也分不清,他甚至不知道姬清此刻心底想要的到底是谁。

心里为这个人难过,想要抱紧他的愿望,多过于对答案的探究。

徽之怎么能信:“不可能,我怎么会那么对你……”

一开始或许是假的,可是在那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心意了,懊恼悔恨却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笙歌已然不想再听了,更加用力的抱紧姬清:“陛下忘了吧,全都忘了吧。不要再记起来,也不要再在这个漩涡里越陷越深。你看着我就好了,我不会这么对你的,再也不会有人这么对你。我们走吧,春天了,我们去骑马,去赏花,我试过用所有的鲜花、青果酿酒,有百种不同的滋味,你可以都试试……不要在这里。”

姬清反手附在他的肩膀:“好。”

徽之的心渐渐冰冷裂开,就像春日里冬天还残存的一块浮冰,被抛弃在过去的洪流,所有人都在温暖融化顺流直下,唯有他被留在原地独自沉没沙泥。

他看着面前相拥的两个人,就像看着过去的徽之和姬清,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游魂野鬼,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徽之公子。

他听到姬清遥远疏离的声音:“好,我们叫靖荣带他回宫,孤跟你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在自己面前对另一个徽之百般温存爱意,来惩罚自己的背叛。

所以,不要相信他,这些都是假的。

沈笙歌,沈笙歌……

被带回去关在紫宸宫的禁宫里。

帝王并没有虐待他,就像只是养着一个不再感兴趣的金丝雀。

一连三日,都没有任何提起他的意思。

“所以哥哥,你这么冲动的自己走出来,可真是叫小征好生为难。”

月笙箫迎着朦胧夜色徐徐拾阶而来,望着面色落寞清寂的徽之,眼神复杂。

徽之面无表情:“有什么好为难的,一切难道不是都遵照你的计划来了吗?”

月笙箫:“计划里可没有你出现在他面前这一幕,你事先也没有告诉我。”

“这是我的事,对你的计划并无妨碍。”

月笙箫摇头:“我并不是责怪哥哥,只是你若事先告诉了我,我可以帮你的。陛下眼下这么绝情冷性,是因为沈笙歌在他旁边。不管他是故意刺激你,还是真的移情别恋,有沈笙歌在,他就是旧情未了马上也会被浇息。”

徽之抬头,灰瞳冷成一抹灰烬:“你能怎么帮我?我现在都在想,梅山那一晚我若是叫醒了他,现在我们之间还会不会有沈笙歌?”

月笙箫心底好笑,一个一个的在乎有没有这个沈笙歌,有他没有他又能如何?

只要那个人还在那个位置上坐着,弄死一个沈笙歌就会有下一个人,总归不是你们得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