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桐生背着手,黑着一张脸,问道:“那个秦春娇,到底算你家的啥?”
易峋听这话口气不善,脸色顿时一冷,淡淡说道:“她是我媳妇,怎么了?”
赵桐生哼了一声:“既然是你婆娘,那就管好你女人!别叫她整天在外头四处乱跑,嚼舌头弄嘴皮子,自己不守妇道也就算了,还把一村子的妇人都带坏!”
易峋看着赵桐生,眸光深冷,直将赵桐生看的打了个寒颤,才说道:“她在外头跑,是我让她出去的。她高兴,我就乐意惯着。再说,论起搬弄唇舌,这一村子的妇人排着队,怎么也数不着她。下河村的一些女人,已经坏到十足了,用不着她来带。”
赵桐生听出来他在影射林家的事儿,肺管子气的炸了,两手紧紧握着拳,粗声粗气道:“峋子,你别以为能挣俩钱,就能反了天了!这村子,还不由你说了算!秦春娇再这样子胡闹下去,我可要按照宗族规矩处置她了!”
这会子,里面的几个男人听见动静,都出来了。
易峋还没说话,赵三旺便抢先说道:“叔,不对啊,嫂子又不姓赵,你咋按着宗族规矩处置她?再说了,她也没做啥出格的事儿。”
赵桐生听着,不由暗骂:这个臭东西,就是属狗的,给根骨头就跟着跑,这会儿又帮人家出来咬人!
他也是一时气糊涂了,忘了秦春娇不是赵氏族里的人这回事,被赵三旺揪着话里的空子给撅了回来。
易峋剑眉微扬,向前走了一步。
赵桐生看着那孔武有力的男人朝自己走来,不由连连后退了几步,惊惶道:“你干啥?这青天白日的,打人可犯法!”
易峋话音沉沉:“之前我当着一村子人的面说过,里正既然记不住,那我就再说一遍。秦春娇是我易峋的女人,谁敢动她,就要先来问问我。不管是天王老子还是什么人,我的拳头,是不认人的。”
在乡下,道理讲不通的时候,或者人不想跟你讲理的时候,那就只能讲拳头了。
第89章
赵桐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易峋真要发狠揍他,他这把老骨头,只怕连三拳也挨不住。
刘二牛那惨状,不由又浮现在眼前。他两腿打着寒颤,又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赵三旺到底跟他一个姓氏,打了个圆场:“桐生叔,你要是没啥事儿,我们这儿活还忙,你也赶紧回家去吧。”
赵桐生生恐挨揍,得了这个台阶,赶忙往下跑,一面走一面回头骂着:“今儿我不跟你们这群小崽子们一般见识,改日得了空闲,我再收拾你们!”
易嶟扬声骂道:“收拾我们?!你有那能耐吗!为老不尊,跟寡妇搞在一起,临了还把人家逼死,什么东西。”
易峋双手环抱,眯细了眼眸,思忖着:这赵桐生突然上门来找麻烦,怕是春娇跟他起了什么争执。
赵三旺看他脸色发冷,上来说道:“哥,我叔就这么个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易嶟在旁骂道:“你还管他叫叔呢,你病的要死的时候,他来看过你一眼?!这亲戚,不要也罢了!”
赵三旺心里却有点不好受,将头一低,半晌才说道:“二哥,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都知道。但是,他到底是我族叔,我这心里不好过。”
易嶟还想说什么,易峋便开口说道:“你也别骂他了,他家里没人了。”
易嶟听他哥这样一说,便也不响了。自打父母过世,他也就是和大哥相依为命,没有了亲人的滋味儿确实不好受。他也喜欢春娇,但大哥喜欢她,她也喜欢大哥,那自己就心甘情愿退出来。一家子人和睦,比什么都要紧。
赵桐生还算是赵三旺的远房族叔,但对他却比外人还冷漠刻薄,赵三旺心里只怕是真不大好过。
赵三旺耷拉着脑袋,一声儿不吭。
易嶟拍了他肩膀一下:“行了,你也别垂头丧气的。春娇说了,晚上给咱们炖鱼吃。”
赵三旺先是高兴了一下,但随即又一脸尴尬,吞吞吐吐道:“不了,我今儿晚上还是回去吃吧。”昨儿晚上他在易家吃晚饭,没想到董香儿竟然去给他送煎鱼,看他不在家,还埋怨了他一顿。
易嶟瞧着他这模样,心里奇怪,说道:“咋的,连春娇炖的鱼,你都不愿意吃了?”
赵三旺赶忙摆手:“不是,那不是。就是、就是我怕有人等我……”
易嶟和丁虎都是一脸诧异,易嶟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子,孤家寡人的,还能有谁等你啊?”
易峋从秦春娇那儿听到了点事,便说道:“你别问了,让他去吧。到底,挣钱还是为了娶媳妇养家么。”
他难得打趣人,赵三旺更不好意思了,却又不想否认,只嘿嘿傻笑着不说话。
几个男人说笑了几句,就又回房里继续干活了。
今儿谈妥了铺子和董香儿的事,秦春娇心里高兴,便寻思着晚上给这几个男人做些好吃的。
天气渐渐热了,人容易没胃口,但白天又下了那么大的力气,饭食跟不上,人是要落毛病的。
她今儿给了村里孩子一些钱,让他们到河里捞了一篓子鱼回来。她自己摘了些鲜嫩的茉莉花,早上做的嫩豆腐,她特意留了几块,就等着晚上吃。
秦春娇在厨房把鱼收拾了,扬声问道:“娘,晚上给他们做啥主食?中午吃的米,晚上就擀面?”
她话音落地,屋里却静悄悄的。
秦春娇等不来她娘的回音,心里奇怪,洗了手进屋去看,却见刘氏侧身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
秦春娇吓了一跳,慌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扳着刘氏的身子,焦急道:“娘,你咋了?”
刘氏被她闺女晃醒过来,愣怔着从床上坐起,说道:“你这傻孩子,娘就睡了一会儿,你慌个啥。”
秦春娇却不信,盯着她的脸,说道:“睡着,那干嘛哭?”
刘氏听着,摸了一把脸,果然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便顿了顿,才说道:“没啥,就是做梦了。”说着,不太想提这事儿,就道:“你不是要炖鱼,还要煎豆腐,都是花功夫的菜,快去。”
秦春娇不走,在床沿坐了,搂着她娘的胳臂,低低说道:“娘,到底是咋了?你是不是、是不是又想那人了?没事儿,他官牌还在咱家放着,过两天保准还来。”
刘氏瞧着窗外的天上那悠然自得的云,发了会儿呆。她方才,是梦见当年的事情了,比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真实,就像发生在眼前一样。
她叹了口气,浅浅一笑,说道:“也不知是咋了,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又碰见他,我这心就再也不宁了。其实我也没想啥,他一个在朝廷里当大官的,跟我这个乡下的寡妇,还能有啥牵扯?他再来,把牌子还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