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箍棒揪揪耳朵上的毛,“要动手带我一个。”
药研藤四郎楞了一下才笑起来,摇头道:“我没事……没出错的话,还有一半应该在我这里。”
怎么会出错呢,他连刀刃上的每个缺口都记得一清二楚,又怎么会认错呢。
只不过断裂了就是断裂了,就算找齐了全部的碎片也无法复原那些伤痕,仅仅是勉强拼凑出了形状而已。
江雪左文字轻轻敲了一下木鱼,低声颂念着超度的经文——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有没有用处,但是听着这平缓低沉的诵经声,看着点起的线香飘出细细的烟雾,药研藤四郎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糟糕,本来早已平静下去的情绪在他胸中激荡,竟是不知不觉掉了几滴眼泪。
他眨眨眼睛,似乎在断刃之上看见了飘忽不定的虚影。
还真的是……药研藤四郎拍拍脸颊收敛起悲伤的情绪,和弟弟们一起跪坐在江雪左文字身边。
其实要说有多难过大概也还不至于,最应该难过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哭泣悲伤的条件,每天光是活下去就已经精疲力尽,太多的事情湮灭了本应沉甸甸挂在心上的悲伤,就像一道陈年旧伤,被太多太多的新伤压着,也就不那么痛了。
“药研哥……”五虎退和前田藤四郎一左一右抱住药研藤四郎,拍抚着他的后背。
好吧,事实上他们之中真正意义上对一期一振有着深刻感情依赖着他的是药研藤四郎,对五虎退和前田藤四郎来说保护他们更多如同长兄一般存在的是药研藤四郎——他们力气小又容易受伤,甚至在池田屋夜战战场开辟之前被很多审神者当做无用之物丢在本丸里打杂根本没有上战场的机会,而在某些本丸里耗材少用时短的短刀总是更新换代很快,五虎退和前田藤四郎都不知道自己是本丸里的第几振五虎退和前田藤四郎,所以一期一振对他们战战兢兢,保护却又不敢靠近。
那个本丸里唯一没有过更迭的只有药研藤四郎,作为初锻刀和文书工作主力他总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特殊待遇,才不至于被审神者单骑出阵死得毫无价值。
若非如此,他也拿不出那么多足以扳倒前任审神者的证据。
夜深之时小短刀们一个个都扛不住困意跪坐在东倒西歪睡去,即使药研藤四郎想努力保持清醒也抵不过困意席卷,很快就垂着头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我把他们抱回去睡吧。”歌仙兼定插着腰无奈地笑笑,一手一个把小短刀抱起,半夜带着小夜左文字出来上厕所的宗三左文字见了也顺手帮忙带走一个——因为宗珏最近的灵力不稳,入夜后本丸的温度可不是多么让人愉快的,尤其厅堂有风穿堂而过,睡一夜十有八九得感冒。
把小短刀抱回粟田口的房间,铺好被褥挨个放好盖上被子,五虎退和前田藤四郎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毫无所觉,药研藤四郎皱着眉心挣扎着半睁开眼睛,又被宗三左文字轻柔地安抚入睡。
小夜左文字打着呵欠,也在哥哥怀里沉沉睡去。
夜晚的回廊很静,哪怕是赤足踩在地板上都能听见细微的响动。
“今晚没有星星呢。”宗三左文字突然开口道。
歌仙兼定侧眼看去,回廊之外的庭院被澄明的月色笼罩,似是披上了一层轻纱,再往上看,漆黑的天幕只见一轮明月高悬,不见半分星星的踪迹。
“但是花都开了。”他说道,驻足看着在风中颤动的满院繁花,“与星星相比,繁花似锦不也是别有风味吗?”
并不是什么很有名气的花,一丛丛一簇簇的四处开着,花朵不是多么大,恰好能被叶子与枝干簇拥,红的白色蓝的紫的,各种颜色被月光镀上一层浅浅的银色珠光,仿佛落在翡翠之中的宝石。
歌仙兼定折下一朵轻嗅,只闻得到清新的草木香气,花香却是淡得很。
“我以前读到过一本书,”他说道,“上面说星星是天上的宝石,落在地上就开成了花。”
他把手上的花举在宗三左文字面前,“我们有一整个院子落下的星星。”
“……哦。”宗三左文字点头应和了一声,开始思考磨短后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和这位相处愉快的。
他就是普通的描述了一下晚上没有星星而已啊。
沿着回廊走过庭院,歌仙兼定的房间往左,左文字一派的房间往右,于是礼貌地躬身互道晚安,宗三左文字未曾束起的长发从耳后滑落,被风吹到了歌仙兼定眼前。
“很漂亮呢。”他不禁赞叹道,“像是梅花一样。”
宗三左文字把头发拨到耳后,笑道:“我以为你会说是樱花。”
“颜色更像是樱花没错啦。”歌仙兼定不好意思地搔搔脸颊,“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更加像是梅花。”
也许是因为比起凄艳哀婉的樱花,眼前仍是太刀的宗三左文字更加高傲,也更加有攻击性一些,好像不管是在怎样的糟糕境况里也总能绽开不输满天飞雪的绮丽花朵。
“这么说倒是……”宗三左文字压低了声音,最后几个音从喉间缓缓滑出,“受宠若惊啊。”
他怀里的小夜左文字打了个小喷嚏,迷迷糊糊睁开眼蹭蹭他的衣襟,含混道:“还没回去吗?”
“马上就到了。”宗三左文字摸摸幼弟的头发,微微躬身转进了又一条回廊之中,夜风寒凉,小孩子吹多了可是要感冒的。
他这么想着,厅堂里一子二子就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吸吸鼻子接受了宗珏递过来的外套。
“真漂亮啊。”宗珏趴在桌子上盯着一期一振的断刃感叹道,“刀刃就像是冰一样。”
当然不能指望现在半点都不会锻造的宗珏能说出什么高水准的鉴赏来,单从外表来说一期一振的本体有着不负皇室御物名号的优雅澄澈,哪怕断裂状态都好看得不行。
“要是能修好就好了。”金箍棒也和宗珏一样趴在桌子上,“可惜我不认识会打兵器的人。”
他们那都流行自己的兵器自己炼化,职业锻造兵器的基本上没有,大多是找到了什么好材料就直接炼化成喜欢的兵器,比起技术更拼原材料品质和运气,用得顺手了更是会当做半身一样蕴养,真要说起来的话他自己就是个鲜明的例子,如意金箍棒的名头再怎么响亮他也就是一根棒子,还是一根为了把原材料都用上造得太长太沉重心都有点不对的棒子。
嗯,就连他主人二师弟的九齿钉耙都比他有技术含量。
“听说我以后是会打兵器的。”宗珏偷偷伸手摸了摸月色下像是会发光的刀刃,“但是等到我好起来就看不到了。”
“说起来,那两个是不是喜欢你啊?”金箍棒比划了一下小狐丸和月读命的样子,“他们看你的那个眼神就跟以前那个女儿国国王看我主人师父的眼神似的。”
“他们是喜欢以后的我啦。”宗珏无所谓地耸耸肩,“真想象不到我以后口味会这么奇怪。”
“诶诶!?”金箍棒八卦地瞪大眼睛,“你不喜欢那样的吗?因为他们都是公的?”
“公母倒不是问题。”宗珏撇撇嘴,“我喜欢耳朵尖一点,最好是立耳,眼睛这样——”觉得形容起来不太具体,宗珏利索地翻身变成了野干的模样,“就是这样,体态修长最好,稍微胖一点也能接受,最好皮毛的棕红色比较多也比较长,尾巴还得再……”
野干的天赋就是变化,他一边讲一边变化着自己的外貌,金箍棒和一子二子捧着下巴看了半天,诚实地摇头道:“感觉没什么区别啊。”
“你们看是没什么区别啦。”宗珏也懒得变回人形,直接跳上椅子抱着尾巴舔了两下,“对我们来说区别还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