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 / 2)

火锅是运动员外出食谱里绝对禁止的食物,今时不同往日,为了增加体重促进恢复,沈如磐来到火锅店,点了份清汤锅搭配满满一桌菜。

不一会儿汤底翻滚沸腾,冬瓜片最先浮上来。她提箸去捞,滑溜溜的冬瓜总是从筷间溜走。

这个场景让她想起一桩遥远的往事。

那时她迎来发育关,一年内长高了5公分。运动员和普通人不同,如果增高的同时再增重,体力便会直线下降,在赛场上肯定滑不动了。

母亲为此采取了苛刻到近乎变态的方式来控制她的体重。譬如,训练一整天只准她吃四颗素水饺。

她饿得不行,差点晕倒。陆楠心疼,偷偷带她去吃清汤火锅补一补。

锅里荤腥全无,她提不起食欲。陆楠兀自从沸腾的汤底里捞出煮好的冬瓜片放到她碗中,好言好语哄道:“冬瓜全身都是宝,减肥美容两奇效。”

她被逗笑了。现在想想,这可是战斗岁月中革命情谊的体现。

白白的水蒸气迎面扑来,沈如磐觉得眼睛里有些湿湿的,拿纸巾拭了下。

一个人吃火锅未免无趣,尤其和隔壁桌三五成群的留学生相比,更显得她形单影只。沈如磐吃吃停停,末了放下筷子休息。

她偏头看向窗外。

寒流来袭,柏林迎来几场较大规模的降雪,视野所及都是银装素裹。

有些沿街商铺早早地设立了圣诞装饰,将店面布置的很有节日的气氛。不过现在未放假,中国游客没有来,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是陌生的西方面孔。沈如磐很难感受到跨年的喜庆,更多的是一个人滞留在异国他乡时的无聊。

她收回视线,扬手示意结账。

同一时刻,萧与时的飞机刚落地。

身为理论天体物理学家,除去伏案研究,他还有出席研讨会和参加学术会议等大量旅行工作。同时他又是柏林大学的教授,始终坚持研究、授课两不误,故飞机落地后也不休息,乘专车前往柏林大学。

司机知道他忙过头时胃会不舒服,主动说:“教授,现在还有点时间,我送您去学校附近的美食街吃点东西。”

即将抵达临近的路口,司机见前方是红灯,降低车速慢慢驶过去。萧与时不经意地瞥了眼窗外,看到了和他一街之隔的沈如磐。

她坐在轮椅上,腿上披着一条流苏盖毯,仰头目视前方。

两人数月未见,萧与时起初觉得认错。当绿灯亮起,她混在人流中、不太熟练地推动轮椅朝他而来,他才确定真的是她。

她在治疗中,向来素颜示人,但五官是耐看的。隆冬季节干燥,她唇上多了一抹滋润的唇膏,裸橘的色调与她光滑白皙的肤色相搭,显出年轻的好气色,也让她添了几分不多见的柔感。

寒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抬手漫不经心地拂了下,侧脸竟有一种细水长流的美。

萧与时安静地凝视着她,一双眸子平静无澜,不显山露水,情绪难辨。

她渐行渐近,与他仅隔半米之遥时,偏了下脸,目光投向他这边。

司机却突然踩油门:“教授,您想去哪间餐厅用餐?”

车加速驶过路口,将沈如磐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萧与时没有答话。

司机见他久未出声,想着刚下下飞机还未倒时差,推荐道:“转角那边有间新开的咖啡馆,您是否需要一杯咖啡提神?”

萧与时静默两秒,开口:“也好。”

车子调头,走回头路。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那道身影早就消失不见。

车最后停在咖啡馆外。萧与时下车,走几步停住,拨通费恩的电话:“沈如磐恢复得不好?”

久未联系,费恩被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没有啊。”

“但我看见她坐着轮椅。”

费恩惊讶,琢磨会儿才回答:“是不是柏林下过雪,她担心外出滑倒,才用轮椅代步?”他说完又问,“你回到柏林了?难得提早回来,学术交流顺利吗?”

话一下子扯远了。

简短结束通话,萧与时来到咖啡馆。他抬手推门,门却被服务员拉开,一个人坐着轮椅从里面移动出来。

她一手推动轮椅,另只手托着杯热牛奶,垂眼看脚下,小心翼翼的模样。

萧与时一怔。

沈如磐抬头见到他,也愣了。

两人本无矛盾,唯一的过节也早就烟消云散,沈如磐不是个小器的人,简单说声“嗨”,算是和他打招呼。

见他被堵在门口,她往旁边挪。

她操作不熟练,轮椅移动缓慢。萧与时见了,随之开口:“轮椅没有固位措施,在雪天更容易打滑。你的椎间盘假体有减震抗压的设计,稳定性高,经得起跌倒。”

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她分神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误地按到哪里,轮椅的链条发出奇怪的哗声,突然卡住。车轱辘猛地一倾,轮椅眼看要侧翻。

萧与时倾身去扶,她却在惯性力作用下向前扑。如此一来,她的脸不可避免地撞上他的肩。

牛奶洒了一地。

她吃痛闷哼,本能地抬头,可刚一动作,头皮传来拉扯的疼痛。几乎是同一瞬,萧与时抬手按住她,吐字略重:“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