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2 / 2)

巧的是,今天下午便有一节他面向本科生的公共课。

算算时间,沈如磐决定去找他。

*

柏林大学离医院不远,也就是出租车起步距离。

由于不设围墙,各院系分布广阔,沈如磐按照手机地图的提示,先在菩提树下大街下车,然后前往“第一自然科学院”。

她处在静养期,出门时选择轮椅代步,又考虑到放射治疗让她的皮肤干燥起皮,所以带着顶宽檐帽。帽檐拉得低,配上一副超大的黑框墨镜,瘦瘦尖尖的小脸被遮去大半,只余秀挺的鼻和两唇。

病中憔悴,她特意涂了点透亮的粉色唇彩,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抖擞。春风拂过,帽子的丝带轻盈地飘起,她身上那条微微露肩的一字领长裙,柔软的面料徐徐飞动,愈发显得她身量纤细,气质秀丽。

漂亮的女生坐着轮椅问路,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注目。几乎没有曲折,沈如磐便问到了第一自然科学院的教室大概在哪。

而萧与时正在给学生上“粒子天体物理概论”。

每逢他授课,教室常常座无虚席。今日恰好讲到“粒子俘获”这块内容,当他写完板书转身面对台下乌泱泱的学生时,教室最后一排的男同学偏着脑袋瞅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萧与时走过去,波澜不惊地开口:“不同折射率的高能粒子,在被地球磁场俘获的过程中,其俘获力、散射力、吸收力的计算公式表示为什么?”

男生懵了,磕磕巴巴说不出来。

萧与时给了他一个认真上课的眼神,不疾不徐补充答案。讲到一半,他的余光落到窗外的喷泉广场,口头的讲解随之顿住。

是沈如磐。

确切地说,就像凭空突然多了个沈如磐。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她究竟待了多久,反正她像个到此一游的观光客,在广场上学生自发组织的旧书摊边挑挑选选。

不过,她不是蹲着,而是坐在轮椅上。

她认真翻书,几只小鸟扑腾着翅膀飞来,在她的宽檐帽上短暂停留一下又掠出去。她摘下墨镜凝望飞鸟,双唇愉悦地翘起来。

萧与时过了一会方才收回目光,对着板书做更详细的补充,整个过程他专注授课,没有丝毫的分心,除了偶尔几次抬起手腕看表。

终于,下课铃响。

学生们急忙拿着笔记上前提问,有男有女,有的没听懂,有的则是有别的想法。萧与时让他们稍等,走出教室,不轻不重唤了声:“如磐——”

公共场合,他顾及她的身份,刻意省略姓氏,却不经意地带出一种亲近的感觉。而她听到这声呼唤,转脸看过来。

广场和自然科学院,两幢建筑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他身姿高挺立在阳光下,视线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稳稳落在她的身上,是那么深邃平静,她却无端有一种错觉,仿佛他摒弃所有事物只凝望见她。

沈如磐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奇葩了,连忙冲他礼貌一笑:“嗨。”

他淡定点头:“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找你。”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他上课伤嗓子,此刻吐字简短,口吻低淡,会让旁人觉得他不高兴。沈如磐赶紧解释:“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就当我出来透透气,顺便找你一叙。”

萧与时仍是点头:“你再等等,学生还有几个问题。”

“不着急。你若是太忙,我改天再找你。”

萧与时已经折身往教室方向走,听她这么说,缓声回答一句:“我不忙,也不会太慢。”

他从来没有用过如此细致的语气对异性说话,学生们听见了,八卦心骤起。

去年有人瞧见萧与时和一位女性在咖啡馆约会。那位女性高高瘦瘦,坐着轮椅但又不像是残疾,气质极好。很多人都觉得萧与时有女朋友了,不过那位女性再未出现,传言不了了之……现在看来,莫非是真的?

所有视线都悄悄地朝沈如磐聚集过去,但隔了一段距离,沈如磐感受不到。

萧与时回到教室继续答疑。学生们都是十**岁的年纪,青春胆大,问完问题后也不走,好奇地问:“教授,外面那位是你的女朋友吗?”

“什么女朋友,该叫师母。”另个学生起哄。

萧与时不说话,眼风轻扫他们——各个老实了。

学生散去,萧与时收拾讲义离开教室去找沈如磐。

见到她,他说:“我们去办公室谈?”

“好啊。”

沈如磐伸手搭上轮椅,准备推动自己。萧与时径直绕到她身后,握住推手,推着她走。

这里是学校,人来人往全是学生,肤色各异,见到萧与时纷纷主动打招呼。

平常也不过如此,但今日多了个沈如磐,学生们心有好奇,表面上礼貌地对沈如磐点头致意,一旦走远,立刻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场面,沈如磐不是没有多想。然而她坐着轮椅,身体有缺陷,怎么看怎么都不可能和萧与时牵扯出暧昧关系。

于是,尽管被大众围观,沈如磐淡定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稳坐如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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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与时拥有独立的办公室,不过办公室空间有限,不能和庄园里开阔的书房相比。故他的办公桌紧挨窗台,桌面上严格按照实验项目堆放着厚度不一的材料,剩余空间全腾给书架,架上不必说,全都是天体物理专业书。

沈如磐注意到书架上贴了张表格,那是sprechstunde(办公室咨询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