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青心头一跳,夭夭却已经偏开了脸庞。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笑道:“你这样聪明,明日见到陛下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
送走端木青,夭夭在陶士铮的院子外面迟疑了一会儿,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陶士铮。在心底里,她是把他当成父亲的,尤其刚才他双腿被端木青捏断的时候,她心如刀绞,觉得自己就是他的女儿。
可她却不敢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借身还魂本就离奇,她偏偏借的还是他亲生女儿的身体。以己度人,要是她最亲的人被别人的灵魂占了身体,她肯定会请高僧做法,将那鸠占鹊巢的魂魄驱走。
她低着头在院门处徘徊不前,陶士铮靠在床头,隔着打开的菱花窗遥遥望着她。
陶士铮万分确定这就是他的女儿,可他却不知道女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她变了,以前的灼灼并非完全无知无觉,谁对她好她心里都有数,可她绝对没有这样聪明,能请得动神医来给他看诊。她向来是随心随性,像这样徘徊不前犹豫不决从未有过。
他的女儿为什么突然就灵窍全开?
以前他曾经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去善觉寺请高僧看过,慧通禅师说灼灼命格奇特,魂魄天生残缺不全,命盘更是云雾笼罩看不真切,也许会一生懵懂,也许会一朝清醒惊艳世人。
难道这就是高僧说的惊艳时刻?难道他的女儿终于清醒了?
夭夭在院门处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担心父亲的伤势,不能就这样离去。
陶士铮看着女儿进屋,招招手,“灼灼,过来。”
夭夭顺从地走到他身边,将桌上的茶水递给他。
陶士铮只抿了两口就放下了,他看着女儿的神情,问道:“灼灼,你的喉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受伤的?”
夭夭本以为他要问端木青的事,没想到他开口问的却是她的喉咙,他显然不知道弟弟出生时祖母下的黑手。这件事夭夭并没有打算瞒着父亲,但现在却不是告诉他的好时机。父亲的腿伤恐怕要三四个月才能好,现在不能和老太太起冲突,她想等到父亲的伤好了再告诉他。
陶士铮见女儿乌溜溜的杏眼转了一圈,抿着唇不肯说话,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无妨,等灼灼想说的时候再告诉父亲好了。”
夭夭松了口气,指了指父亲的腿,关切地望着他。
陶士铮笑道:“不疼,端木神医抹上的药膏也不知道是什么,清清凉凉的,一点儿都不疼。”
夭夭抿着唇一笑。端木青果然是神医,不仅给医治,还不会让病人太痛苦。
陶士铮轻声道:“父亲不知道你的喉咙是怎么伤的,但是要是可以的话,请端木神医给你医好,灼灼说好不好?”
夭夭轻轻点头,她本来也是打算等父亲的腿伤治好了,就再想办法请端木青给自己治喉咙。
陶士铮的双腿都被端木青捏断,相当于又受了一次重伤,虽然有药膏,他的脸色也很是不好,夭夭用一旁的棉巾子给父亲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正想告辞让父亲好好歇息,老太太、二太太和陶芝芝就涌进来了。
“哎呦,灼灼啊,既然这神医是苏夫人请来的,那你跟苏夫人说一声,让神医给祖母也瞧一瞧。”老太太上来想要拉夭夭的手,夭夭往父亲的床边一坐,顺势避开了。
“就是,大姐姐不能光顾着伯父,也要顾及府里其他人嘛。”陶芝芝看见夭夭就来气,也不知道这傻子哪修来这么好的福气,竟然认阁老夫人做义母,连大名鼎鼎的神医都请来了,以后是不是也会跟着苏夫人结识高门显贵呢?尤其她还生了一张漂亮的小脸,同是姐妹,容貌却有天壤之别。
陶芝芝恨不得往那小脸上挠上两把,可此时却不得不陪上笑脸,“大姐姐,你让端木先生给我也看看,我也有些不舒服呢。”
二太太金氏也凑热闹,“就是,最近我也有夜间盗汗之症,下次神医过来给我也看看。”
陶士铮剑眉皱起,他不知道女儿是用什么法子请到的神医,但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他可是听说过端木青看诊的规矩。“母亲,弟妹,神医他给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女儿站起身来,推着陶芝芝出了房门,又回身将老太太葛氏和二太太金氏都推了出去,“哐——”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第19章
夭夭这次去东华街没有带陶锦熙,他还要去族中学堂,夭夭不能总让他逃课,她带的是秀竹和馥莲。
秀竹自小服侍灼灼,这还是第一次跟着她出门,新奇不已,偷偷揭开车帘一角,趴在边上看着外面。馥莲见夭夭目光温柔没有责备之意,也就笑笑由她去了。
到了东华街,端木青迎了出来,夭夭让两个丫鬟留在院内,跟着端木青进了屋。
端木青指了指西次间,夭夭点点头,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待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来”,她才推门进了书房。
萧沉夜坐在黄梨木大书案后面,一身玄色锦袍,用纯金细线绣着繁复的云纹,阳光透过菱花窗照在他如玉的脸庞上,那睫毛如鸦羽一般,浓密纤长,在眼睑下映下一小片阴影。
听到夭夭进门,那睫毛倏然翘起,黑沉沉的目光看了过来。
夭夭正想跪下行礼,萧沉夜道:“不必跪了,坐下。”
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夭夭深深褔了一礼,腰身笔挺地坐在椅子边上。
“你做的通灵香朕很是喜欢。”萧沉夜开门见山,“朕要这通灵香的方子,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好了。”
夭夭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端木青暗示她可以向皇上提要求,原来如此。
她和端木青的约定是可以为他制香三次,却不包括献出这失传的香方。皇上想要她手中的方子,也愿意给她赏赐来交换,已经很是公平了。
夭夭低着头想了一下,金银珠宝她并不需要,身份地位虽然会让别人高看灼灼一眼,但也有可能会引来更大的祸端,像她自己,原本是阁老家的嫡长女,英王殿下的未婚妻,钱财身份都不缺,不还是被人暗害了吗?更何况灼灼的处境比她还要艰险。
萧沉夜见她低头不语,狭长的凤眸淡淡地扫了过来。
小姑娘和前几次一样,穿了件半新不旧的褙子,梳了双螺髻,头上只简单地系了几根丝带,连个发钗都没有。
真是白瞎了这一头如云绿鬓。
明明是个绝色少女,偏偏要打扮成老气横秋,还要用厚重的刘海和灰扑扑的脸色来遮掩姿容。明明聪颖过人,却自小就被人说是无知无觉的小傻子。
萧沉夜突然想,要是让她穿上华服露出真容,再将她的喉咙医好,让她在众人面前言笑晏晏,不知是如何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