渍菜粉,拉炒萝卜丝,拍黄瓜,凉拌粉皮……
虽然普通,但各个都是爽口开胃的下酒菜。
李逸摆菜上桌的时候,林蔓起开了烧酒瓶盖。
李逸刚一坐下,林蔓就主动为他满上了一杯酒:“这一杯,当是我向你赔不是。”
李逸不以为然地笑道:“哪里的话,你又没什么对不起我,哪儿来的赔不是一说。”
“这是心里话?我没有留你,任你从供应科出去,你就一点都不怪我?”林蔓也给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李逸淡淡地说道:“你是领导,凡事都有你的考量。我就是个普通的科员而已,你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为我做什么。更何况,按照上面一直提倡的精神,我应该一切无条件地服从领导的决定。不是吗?”
林蔓勾唇轻笑,举起酒杯:“干了这杯吧?”
李逸挑了下眉:“全喝了?”
无视李逸的质疑,林蔓仰头一饮而尽杯里的酒。
当看见林蔓所示的空杯底,李逸不得不喝了。他皱着眉头,勉强一饮而尽杯里的50度数的烧酒。
李逸的杯子一空,林蔓立刻又将其满上:“这些年,你在供应科干的不错,你就不怪我和王科长,平白无故地换掉你。”
同上次一样,林蔓又是先干为敬,迫李逸喝完了杯子里刚刚满上的酒。
“我知道你们不是平白无故。当然了,更不会是你们向厂委申请时,所说的那个理由。”李逸急喝了两杯酒,脸颊有些微微得红,说话的声音不觉得沉了。
林蔓点了下头,轻笑道:“总算是开始说真话了。”
林蔓再度把手伸向酒瓶,李逸赶在她之前拿起酒瓶,主动为她满上了一杯。
在李逸倒酒时,林蔓稍稍地打量了一下他。
林蔓猛然想起,过去她从不曾仔细看过李逸。
李逸的个子不是特别高,但也不矮,算是适中的个头,身形消瘦。这点像极了他这个人的性格,不温不火,扎在人堆里,一下子就不见了。
许是常年照顾患病双亲的缘故,李逸的眉间总是微微地皱着。他脸型清瘦,这倒使得他本不出众的五官立体了起来,鲜明深刻。每当他看林蔓时,林蔓都会留意他的眼睛。他眼中黑色的眸子好像一汪深潭,让林蔓一眼望不见底。
下一杯酒,林蔓没有劝李逸,李逸自觉地喝完了。
紧跟着李逸喝完,林蔓放下了酒杯:“反正我现在都不是你的领导了,你用不着对我说那些虚的话。”
李逸不语,有点像酒上了头,又有些像他真实的性子,谨慎的少言寡语。
林蔓吃了几口菜。李逸不说话,她也不急着开口。就这么的,两人沉默了一阵。客厅里静的出奇,林蔓每次伸筷子进菜碟,都会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木头触到瓷碟的脆响。墙上挂了一口慢了时的挂钟。挂钟的秒针滴滴答答地响着,总是比实际时间晚15秒才能回到终点“12”。
“其实我早就看明白了,”沉默了半晌,李逸终于开口了,“在厂里,要是不上去,那就只有任人摆弄的份。”
李逸顿了一顿,若有所思,似是想到了什么人,又像是记起了什么事。
李逸手边的酒杯空了,林蔓默默地倒满。
“我要是没在供应科,”李逸冷哼了一下,“而是在其他的什么科室,也难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蓦地,李逸抬眼看向林蔓:“所以我很理解你做的一切事情。”
林蔓道:“你理解我什么?”
李逸道:“我理解你不择手段往上去,无非也是不想受人摆弄罢了。”
林蔓道:“那么你呢?”
林蔓的意思不言而喻,无非是反问李逸想不想往上去。
李逸看了一眼里屋的门,转回头道:“我没那么大野心。”
“你认命?”林蔓发现李逸之前说话时,眼中闪着熠熠的光,她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全无野心、低头认命的人。
李逸无奈地笑:“我不是认命,我是接受现实。”
回忆李逸的目光所向,林蔓依稀猜出了李逸之所以会这样说的原因。
或许,他是要专心照顾母亲的病吧!
李逸厨艺不错。
简简单单的四碟小菜,很快就被林蔓和李逸一扫而空。
之后,林蔓又灌了李逸数瓶酒,两瓶之后又开两瓶……
从李逸皱着眉头喝第一口酒起,林蔓就知道他酒量不好。她以为最多不过两瓶,李逸就该有醉态了。
可是谁成想,一早喝的眼神涣散的李逸,偏偏死撑着坐在林蔓对面。从头到尾,坐得一直笔挺。对于林蔓问的每一个问题,他都回答的清清楚楚,条理分明。这简直让林蔓对他大大的刮目相看。
该是意志力多强大的人,才能硬挺到这种程度?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林蔓再不刁难李逸,起身向他告别。
林蔓走到了门前,单手拉开了门:“我听说,厂里的职位都紧缺得厉害,所以我向人事科科长建议,让他调你去别的省市的办事处。”
拖着绵软无力的步子,李逸强撑着送林蔓到门口。
听到林蔓的话,李逸突然停下了脚步。
在五钢厂,每个人都知道整个厂里,最苦的地方要属办事处。而办事处里,除了江城外光明公社的办事处以外,其他都是在边境城市的偏远地区,无不事苦的不能再苦的地方。林蔓让人事科调李逸去那种地方的办事处,无异于就是想让他去吃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