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收到通知,港口外边来了一群感染者,部队正在清理,你现在不要过去。”
中年男人一听更着急了:儿子该不会被感染者包围了……
他六神无主地站了一会儿,刚刚人群嘈杂还没注意,现在离远了一点,的确听到有枪声在外面响起。
他定定神,将女儿塞给正赶来劝说的士官,在地上捡了根钢筋,跑向出口:“我就去厕所找他,不走远了。小兄弟,麻烦你帮我看会儿女儿。”
“哎……”士官追了两步,但想来还带着个孩子,只得停了下来。见小姑娘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也不哭,便笑着逗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啊?”
她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说过话了,这时候当然也不会答他。
他旁边就有人说道:“这小姑娘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的。”
小姑娘垂下头,还是没作声。
士官抱了会儿小姑娘,孩子的父亲没来,他也不敢撒手,好在队伍快到末端了。
就在这时,出口涌来一群人,那群人看到士官像看到亲人似的,嗷嗷直哭:“我们可算赶到了。”
但等他找他们要证件时,除了少数几个掏得出来之外,其他人都傻了眼。领头的那个人说道:“我们听到消息时已经很晚了,当时镇子正在被感染者冲击,根本没空回去拿证件,小同志,能不能通融一下。”
士官有点为难,这伙人足有百来号人,如果不能证明他们的身份就带上去,万一里面混点目的不明的人,那得多麻烦。
他最后道:“你们跟我来,我先请示一下上级吧。”
上级的指示来得也很快:“唱国歌吧,不是有先例了吗?会唱的,都上船!”
风尘仆仆的侨胞很快站成一列,声音嘶哑地唱起了国歌。这歌声或许不够好听,但船上的说话声随着歌声的响起渐渐静了下来。
士官听着听着,却低下头来问小女孩:“你干嘛用手拍我?”
小姑娘似乎有些害羞一样,钻进了他怀里。
但手上的节拍一直没停,士官感受了一会儿,惊喜地问道:“你在给他们打拍子?你也会唱国歌?你不是哑巴?”
这时,歌声也停了。
那一队人很快被迎上了船。
士官也抱着她往船上走,还笑着逗她:“你会唱干嘛不唱,给哥哥唱一个呗,国歌多好听啊。”
小姑娘趴在他肩膀上,突然挣扎起来。
士官一个不防,被她挣下地来,忙叫了一声跟着她跑:“你别乱跑啊!”这是别人托付给他的孩子,可不能弄丢了!
但她只是跑到船头的登记桌边,从笔筒里取了一支笔,在桌上放着的白纸上开始涂涂抹抹。
“唉,你看,她在画……”女登记员原本想阻止,看了两眼后惊奇地叫了起来。
“国旗。”士官接口道:“这绝对是我们华国的孩子,看看她的布局和角度,跟国旗的位置是一样的,没有人教过,不可能画得这么准确!”
一张简简单单的国旗在画纸上成形,小姑娘并不太满意,又在笔筒里挑了支红色的中性笔开始上色。
等中年男人赶到港口时,白色制服的士官正举起那面纸上国旗,与有荣焉地向周围人炫耀:“看见没?这么小的孩子,画得就这么好了,真是厉害!”
画上那抹鲜艳的颜色刺痛了中年男人的眼睛。
对的,出国前,她上的国内的幼儿园,当时她拿着老师教的国旗画向她炫耀时,他只是例行公事地夸了她两句。这样的敷衍,连女儿都看出了他的不以为然,还跟他发了一顿脾气。
他一点也不知道,这面旗帜竟映在了女儿小小的心里……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不敢去看那面旗。
等激荡的情绪略微平复后,他又看见,那位女士官满面笑容地从兜里掏出一块糖剥给她:“真棒!来,姐姐请你吃块糖奖励奖励。”
隔那么远看着嘴里含着糖的女儿,中年男人都能感觉到她眼里的幸福和满足。
士官这时也看到了他:“你怎么不上来啊?对了,你儿子还没找到吗?”
中年男人苦涩地点点头:“是的,他不在厕所。我还得去找他。”儿子消失得干干净净,回忆起他这段时间的反常,中年男人有了不好的预感。
士官同情地道:“那你快点回来,船只会再停两个小时就走了。”
中年男人强颜欢笑地哄了女儿两句话,又匆匆去远了。
这回,他直奔港外的停车场。
等看到他们来时的大巴车已经不见影子时,他彻底明白了:这臭小子,根本就没想走的吧?可,他为什么呀?
他焦急地在停车场找了一圈,找到了一辆钥匙没拔的,破破烂烂的吉普车,他赶紧跳上去,朝着他们来时的路追了过去。
好在他们一路经过的全是大片大片的平原,而且有各路人马过了一遍,路上的感染者已经很少了。
中年男人开着车没遇到什么麻烦,五十多分钟后,他终于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大巴车。
他把油门踩到最大,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横在了大巴车的面前!
大巴车擦着吉普车的车门停了下来。
隔着两扇玻璃,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儿子那张稚嫩但坚决的脸庞。
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也极冷,像陌生人一样。
“小凯,你跟我回去!”他大声叫道。
年轻人沉默地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