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把这个宅子清理出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我没钱。”
她说的实在,陈节和蛮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深深的感受到贺穆兰这句叹息后的无奈。
三个人立在宅子的大门口,仰望着空荡荡的门头,心中只有惋惜。
贺穆兰想要改天换命。
她想要拯救因为无端兴起的战事而遭殃的魏国百姓;
想阻止后世她穿来时官府借由灭佛搜刮民脂民膏、草菅人命的结局;
想要让拓跋晃成长为可以顶天立地、和他父亲一样强大的储君;
想要辅助拓跋焘,至少让他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怀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她想做的事很多很多,她对建功立业、朝堂争斗、统一南北毫无野心,只想让百姓过的好一点,魏国治下能够清平一点,三教的纷争能够平衡一点。
但她根基太薄弱了。
现在的她,手下无可遣的精兵强将,腰里没有办事用的万贯家财,身边没有胸有丘壑的谋臣文士,只有着一腔赤诚之心,和一身好武艺。
哦,对了,还有超越这个时代一些乱七八糟的见识,和莫名其妙就在平城创下来的和赫赫声名。
可这些东西,如今对她真的有什么用吗?
几天前还在梦中憋着的一腔热血,渐渐有点凉,还有些无头绪后的心虚。
可只是一瞬,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只要她人在,总能有办法的。
更何况,她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贺穆兰轻笑了下,吩咐陈节锁上大门,准备还回使馆住。
不过住在那里,和沮渠牧犍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是尴尬。
“请问阁下是不是虎贲左司马花木兰将军?”
昌平坊的另一头有几个男人急匆匆地从边门出来,像是生怕花木兰跑了,疾步朝着这处宅子奔来。
贺穆兰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等到这几个男人走到身边,这才和他们回了礼,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几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约有三十出头、白面微须的文士走了出来,自我介绍说:“我们住在昌平坊东头襄城公府,家中和这东阳侯也算是邻居,依礼应该拜见新来的主人,故而冒昧拜访。”
他没提早上听到消息东阳侯府交出去了就带着弟弟们在这里等着了。直到刚才素和君带着白鹭官们骑马离开,他们才肯定来的是那位一飞冲天的花木兰。
贺穆兰听到是魏国中书监兼任右将军的卢大人家里,也是惊了一惊,连忙施礼道:“不敢不敢,我只是晚辈,应当由我拜访各位才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家父正是襄城公,我姓卢,名为云飞,字展鹏……”他指了指身后两个年轻一些的青年,“这是我的两个弟弟,七弟卢正和,字任臣,他如今在宫中任散侍;九弟卢致文,字翰之,如今还没有出仕。”
像他这样的人家,会出来见客并且郑重介绍的,一定是家中的嫡子,虽然两个青年一个行七,一个行九,但这个时代并不以排行朝前为尊,所以卢家三个嫡子出来见客,并且都和二十出头的贺穆兰平辈论交,实在是太抬举她了。
贺穆兰虽不知道对方为何这么礼遇自己,但心中也大概能猜测出和她得了这处宅子、众人都知道她受到拓跋焘的恩宠有关,所以态度也还算不卑不亢。
卢家曾是后燕的大臣,祖辈是鲜卑慕容身边的尚书令,后来才出仕魏国,在魏国,有许多这样曾经在其他国家出仕,而后国破家亡投奔魏国的外来贵族。他们既不归附汉人的力量,也不归附鲜卑贵族,靠着平衡朝廷的关系而维持着自己超然的地位。
无论是卢家、宇文家、慕容家,还是秃发家族,都算是这一派的人马。
贺穆兰如今见识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她想了想,大致就明白他们为何而来。虎贲军的右司马是源破羌,是秃发家族这一代的宗主,她和他互为左右司马,在官场上即是竞争者也是合作者,也算有些关系。
只不过她摆明了是孤臣,别人不好结交。
如今看在搬家的份上,卢家先来示好,正是个合适的机会。
贺穆兰想要好好的在大魏发展,当然是要和这些大臣都打好关系的,刚刚和卢云飞没寒暄几句,那个行九的卢致文就眼神热切地上前问道:“花将军以后就住这里了是不是?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义不容辞!”
卢云飞噎了噎,没想到自家弟弟这么大方,整一个宅子是何等浩大的工程,这臭小子居然一句话就接下来了,他心中当然急得要命,连忙打短。
“是是是,但凡需要人手帮忙,请尽管开口。”
别的没有,几十个家奴还是出的起的。
这卢家的九子没有婚配,角抵那日也在北园,正是见了贺穆兰武勇的那一群少年之一。
他想着心中的偶像居然马上要住隔壁了,自然是说不出的激动,恨不得立刻就动手亲自帮花木兰给搬来才好。
虽然他兄长说的和他想要表达的不是一个意思,不过他还是连连点头:“是是是,人道是远亲不如近邻,花将军不要客气!”
“这宅子确实好,不过我根基浅薄,一时半会是搬不进来的。”贺穆兰苦笑一下,“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
“咦?什么根基浅……”
卢家七郎见卢九郎还要啰嗦,使劲在背后掐了他一下,这才不好意思地对贺穆兰说道:“将军如今人手不够,不好住进来也是正常的。等他日虎贲军起了,您帐下的人多了,您顾虑的事情自然也就不算什么了。”
他说的倒是实话,一旦虎贲军进了花木兰的帐下,那么多人马,总有要溜须拍马的、逢迎上官的、孝敬一二的,甚至还有散了家财希望能得到任职的,这些都是进项。
而且这么多兵,就算院子再大,打扫、整理,人手也够了。
贺穆兰微微一怔后意识到卢七郎说的是什么,不禁开口:“黑山的儿郎都是普通军户出身,我并不准备……呃,罢了,说这个做什么。”
如今官场就靠这个挣得家财,她说的太风光霁月,反倒给自己惹麻烦。
到时候她自己立身清白,无愧于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