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工厂最大的好处在于里头的职工并没有正式编制。”林建明一点点地跟妻子说自己的考量。
临时工想要挣钱就得老老实实的工作,否则很可能就被他人顶掉了位置。
当然也有可能,人家家里头并不缺钱,只是需要一个工作岗位待着。
但是如果他们的家境真优越,到一定程度势必少就安排进国企当正式工人,也不至于挂着临时工的牌子了。
只要不是必须得供起来的祖宗,林建明很有决心去啃一啃硬骨头。
郑云还是掩不住担忧:“可是现在厂里头根本就没有资金可以开工啊,你打算怎么处理?”
工厂不生产就生存不下去,那还怎么谈发展?
林建明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第一,先将库存的货想办法卖出去。第二,想办法找投资。”
郑云脱口而出:“这时候,你找谁投资去?”
话音一落,她猛然反应过来,“你……”
丈夫说的投资者,该不会就是他本人吧?
郑云在心中飞快地算着数字。
从去年秋天到现在,他们夫妻近乎以利滚利的方式经营着国库券倒卖,积累下来的财富的确已经小百万。
当具体数字浮现在郑云的脑海中时,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有这么多了吗?真的已经有这么多?
她忍不住心慌起来,火急火燎地催促丈夫:“对,投给纺织厂吧。”
他们两口子捞起袖子大干一场。
要是以资金为契机,盘活了厂子,那就算他们替国家挣钱去了。
要是百万资金砸在厂里头,那就当他们白折腾半年的功夫,全都为国家做贡献了。
林建明倒是比妻子冷静:“不慌,咱们得找到投资者。”
这钱无论如何都不能从他们夫妻的手中出去,否则等待他们的绝对不是工厂,而是监狱。
郑云也想到了这一点,立刻懊恼:“你瞧我这脑袋,真是晕了头。”
林建明却忍不住笑了,只觉得妻子爽快又可爱。
他没有告诉妻子,他想找另外一个投资者的目的是希望明确厂子的所有权问题。
在国企呆了几十年,林建明再清楚不过,一旦果子成熟,当初不管树苗死活的人,就会迫不及待过来跟着抢果子。
红星街道工厂现在性质上还隶属于纺织厂。
要是他将厂子做好了,上头一纸调令,他又被打发到其他地方;那他投入的精力,付出的心血,又该如何算?
现在又不是没有合资企业,引进私人投资者,到时候要有个什么情况,也好留后手。
旧社会大家族分家,看着差不多的资产,实际上分到个人手中之后,是死钱还是活钱?不多久就能显现出来。
林建明又叮嘱了妻子几句,学习固然重要,但也千万不能搞垮了身体。在外头千万得照顾好自己。
他挂上电话,慢慢地往饭店方向走。
这一晚,他不想再回狭小憋仄的筒子楼。
他希望能够舒舒服服地躺在宽敞的房间里头,好好睡上一觉。
进门的时候,他看见小女儿正抱着王奶奶的胳膊,又摇又晃地说着什么。
林建明灵机一动,伸手将女儿招到面前,微笑着问孩子:“纺织厂有一批布料想用来抵债,你说这些布我应该怎么处理呀?”
林蕊不假思索:“什么布料?要是牛仔裤直接做成牛仔裤,拉去苏联卖。”
林建明被女儿的异想天开搞得哭笑不得,他只能摆摆手,委婉地指出:“现在没办法拖去苏联。”
林蕊咽下了嘴里头的草莓,笑嘻嘻地问父亲:“那你是想快点儿解决问题,还是长期解决问题?你需不需要解决其他问题?”
他这叽里咕噜的一串话,简直绕的林建明脑袋疼。
“快点儿要怎样解决?慢点又要怎样解决?加上其他问题到底怎么解决呢?”
林蕊拍拍手,掰着手指头给父亲算:“快点儿的话,就是拉去各大市场清仓大甩卖。最好的方法就是搭配销售。”
慢点儿的话,就是进一步进行加工。
按照口红效应,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大家能够从口袋中掏出来的钱减少了,可是人们的消费欲望却没有办法遏制。
所以经济萧条时,口红、低价时髦服装还有电影之类的廉价非必需品作为一种心理安慰剂,反而会获得消费者狂热地追捧。
就好像前几年做衣服还需要布票的时候,耗料少价钱低廉的丝巾就卖的特别好。
因为它以极低的代价满足了人们对于美的心理需求。
林蕊信马由缰:“化妆品市场也大有可为呀,最起码的,市面上的口红就太少了。”
王奶奶觉得林建明的确太娇惯孩子了,这要是换成郑大夫,再给蕊蕊10个胆子,她都不敢堂而皇之地讨论口红。
上次蕊蕊拿着卫生巾折腾的时候还挨了顿鸡毛掸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