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辰憋着一口气,往前跑,尽力忽略点背后那道灼人的视线。
她知道是他,不要去想,不想就不会痛。
她咬着唇,跑得气喘吁吁,身子闯进住院部大门的瞬间,天空骤然闪过一道亮光,一道霹雳滑过天际,雨点如石子般啪啪砸下来。
鹤庆地处高原,稀薄的空气让雷声闷闷地,像是在重锤打在皮鼓上。
她脚步一滞,还未从惊雷中回神,身子就被冲进来躲雨的人群撞上得一个踉跄,膝盖重重磕到水泥地,疼痛迅速袭来。
两位好心的大姐第一时间扶起她,在责备后方不停推搡的人群时,不忘关切,“摔哪儿了?要不要紧?要不要去看医生。”
她摇头,在她们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坐到靠墙的椅子上,想扯出一抹礼貌的微笑,可嘴角仿佛被糊了一层胶水,怎么都扬不起弧度。
穿红衣服的大姐看她眼神发直,担心她摔坏了,“妹子,你动动腿,看有没有摔倒骨头。”
潘辰仰摇头,“我没事,谢谢你们了。”
“那你再坐这儿缓缓,不行就去看医生。”两位大姐交待完后,相继离开。
潘辰坐在椅子上,隔着玻璃看着屋外如注的暴雨,脑袋子里全是那辆黑色的车,还有浅灰色玻璃挡不住的人影,膝盖上灼热的伤痛慢慢变为一种麻木的痹意。
熙熙攘攘的大厅里,她就这么出神,发愣,直到一双手压在肩头。
她木木地抬起头,看见林毓森脸上相继掠过的惊讶和关切。
“出了什么事?”他问。
她张口,想说没事,可喉咙仿佛塞了一块馒头,挤不出半点声音。
脸上有些痒,像是有小虫子爬,她抬手覆上去,指尖是凉凉的湿意。
原来,是眼泪。难怪,他一脸吃惊。
林毓森掏出手帕递给她,等她擦完泪,才蹲下来,盯着她膝盖上的污渍:“怎么弄的?摔了?”
潘辰点头,低不可闻地嗯了声。
林毓森蹙眉,伸手挽起她的裤管,并在她试图躲开时,按住了她,“别动,让我看看。”
他的声音不大,却自带威严,潘辰不敢动,乖乖地仍他拉起裤管。
他半跪在她面前,手指小心翼翼地碰触伤口周围的皮肤,再试着用力摁了摁骨头,然后松了口气,“应该只是擦破皮,没伤到骨头。”
两人隔得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头发上清爽的味道。
看着膝盖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潘辰心跳倏地乱了几拍。
空气中有暧昧的味道,紧得令她心慌。
不该是林毓森,或者说,不该是任何人。
她的心里藏不下任何人。
巧妙地挪开脚,她边拉下裤管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隔壁家属说你下楼来了。”林毓森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看突然下雨,怕你没带伞,所以下来看看。”
“你吃饭了吗?”潘辰又问。
“在路上随便吃了点,你呢?没吃?”
“吃了,外公送的饭。”潘辰站起来,膝盖的伤口因为运动被拉扯,疼得她吸了口气。
林毓森急忙托住她的手臂,“你别乱动,担心出血。”
“没那么金贵。”潘辰笑着抽出手,强忍着痛一步一步挪向电梯。
望着她的背影,林毓森慢慢收回手,跟了上去。
上楼后,林毓森去护士站要来消毒棉球和纱布,蹲下来想给她处理伤口,却被潘辰拦住。
“我自己来。”
林毓森轻轻挑眉,把东西交给她。
潘辰接过来,简单消过毒后,又撕下两块纱布垫在膝盖上,防止伤口直接碰触裤子。等全部处理完,才握着剩余的纱布,斟酌着开口,“我妈下午醒过一次。”
“我在路上听说了,陈教授说她恢复得挺好,各项指标都不错,如果情况稳定,明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潘辰嗯了声,手指摩挲着纱布,好一会儿才说,“等她转到普通病房,你就回北城吧。”
林毓森看着她,没答应,也没拒绝。
“这些天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妈可能已经不在了。”她勉强扯出一抹笑,“虽然这句话有点俗,但我还是得说,你的大恩,我永世难忘,如果有一天,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在所不辞。”
她顿了顿,自嘲地笑道,“其实我这话有点像空头支票,你好像什么都不缺……”
“也不是什么都不缺。”林毓森接过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缺个女朋友。”
潘辰一怔,半晌才僵硬地笑笑,“你应该不需要我给你介绍女朋友吧。”
“除了你,其他人我应该没兴趣。”
他是玩笑,还是想暗示什么?
潘辰锁眉,直直地注视他,气氛突然变得凝重。
林毓森突然笑了,“好了,逗你玩儿呢,我已经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