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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月入怀 啮草小兽 2505 字 7天前

雪花落下,顾郁转过身,只见路灯下,还是那个沉静的身影,眉目含情地看着他。

顾郁双眼通红,似笑非笑,回味过无数时光,开口道:“我喜欢你、听你的话、对你好,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简桥无言,鼻子一酸,大步向前把他拉进怀里。

顾郁抵着他的肩膀,双眼蒙上一层厚重的水雾,却终究没有一滴泪落下来,仍旧问道:“你怎么不要我了?”

简桥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和五年前不一样了。一霎那的决定,就让他们彼此缺席了对方整整五年的人生。

“……我要你,”简桥答道,将他紧紧圈在怀里,沉吟道,“我只要你。”

爱是什么?是人生海海偶然相遇之后所产生的奇妙羁绊,是无数时间线无数可能性不顾一切交织冲向那个唯一的答案,是茫然生活翻来覆去兜兜转转却不可言喻的无解。

顾郁抬起手,轻轻缓缓地环住他的腰。五年的幻想,就在这一刻倏然变成了昏沉的真实。

路边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他们并肩走着,隔着一小段距离,分享一对耳机。

耳机里播放的还是那些他们五年之前共枕入眠时一起听过的旋律,当音乐响起,好像在漫天大雪中,却回到了那些嬉笑打闹的夏天。

到了家门口,顾郁取下耳机,拿出钥匙打开门。

本来一路上顾郁都觉得心情复杂,踌躇着想要和简桥单独共处一室,也不知道会做些什么,却求之若渴地盼着。

与此同时,他又总担忧和简桥无话可说,一路都缄默不言,回到幽闭的小公寓里,哪儿还有话讲?

顾郁利落地走进门去,一边解开西服,扬起脖颈扯松了领带,一系列动作熟练有致一气呵成。

简桥跟在他身后,关上门。顾郁弯腰把拖鞋放在简桥跟前,接着脱下鞋光着脚到了浴室。

简桥无言地换上拖鞋,没有打量屋里的一切,而是盯着顾郁的背影目不转睛。

那头顾郁已经放好了热水,在一片氤氲的水汽中叫道:“来洗澡吧,沐浴露在旁边。我去给你找一件睡衣。”

他说完这句话时,突然意识到因为是一体式公寓,平常家里就他一个人,所以没有装浴帘,洗澡的时候只需要拉上窗帘就好了。

透过玻璃,顾郁隐约看见简桥的表情有一丝若有所思。他很是尴尬地关掉热水,退出了洗浴间,一边向外走一边沉声道:“我去超市转转。”

“不用,”简桥伸手一把拉住他,“歇会儿吧。”

“……那我去看电视。”顾郁给他拿了衣服,在沙发上坐下,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上的俄罗斯第一频道。

那边衣物褪下,被一件件仍在浴室外的椅子上,里面的水声哗啦啦地响起。顾郁心头涌上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虑。电视里的主持人还在叽叽喳喳地播报着新闻,顾郁斜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焦躁不安,隐约听见那边轻咳了两声。

顾郁忍无可忍,一把抄起扔在旁边的手机,刚才的耳机仿佛还有简桥戴过的温度。

疯了,要死要死。顾郁咬牙切齿地开始搜歌。

清心咒。

他戴上耳机,死死地盯着电视画面,表情非常严肃,拧着眉头神色冷峻。

耳机里播放着非常祥和圣洁的音乐——

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哪尊菩萨可以来收了这个心浮气躁浪荡不羁的野男人。顾郁叹了口气,洗浴间的玻璃门突然被打开。

简桥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走了出来,穿着他的睡衣,头发湿漉漉,发尖淌着水,对他微微一笑,“有擦头发的毛巾吗?”

顾郁抬眼看过去,怔怔地出了神。简桥见他没反应,俯身取下他的耳机,重复道:“有毛巾吗?”

透过领口,顾郁顺他修长白皙的脖颈往下看,突然回过神来,如梦初醒一般扯下另一边耳机,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站起来,“……啊,有,有。你等我。”

慌乱地走了两步同手同脚之后,顾郁扔了根毛巾给他,自己去洗澡了。

简桥坐在沙发上擦头发,低头瞥了一眼还没有熄屏的手机。

……清心咒?

他愣怔了一下,拿起耳机戴上。播放器自动切到下一首梵文诵经。简桥皱了皱眉头,暂停音乐,回头看了一眼。瞥到顾郁□□的背影时倏然回过头,轻叹一声,点击继续播放的按钮。

这一晚他们两人没什么过多的言语。顾郁关掉了灯,低声道:“你睡床,我睡沙发。”

简桥只好答应,在床上躺下之后,在一片昏黑之中望着天花板出神。

等到夜深,顾郁依旧不言不语,估计已经睡着。简桥昏昏沉沉地入眠,这一个晚上,又开始做梦。

他梦到那栋几乎要被废弃的居民楼,里面只寥寥地住着几户人家。顶楼天台被太阳炙烤得发烫。和风煦日,天气正好。

天台站着一个身影,远远地眺望,视线却被挡住,除了层层叠叠紧挨着的灰白的居民楼,除了时光覆上的掸不去的尘土,什么也看不清。

简桥冲上楼顶,那人转过身来,在围墙上坐下,望着天空,笑了起来,“简桥,今天阳光真好。”

简桥喘着气,隔着一段距离停下了脚步,焦急地说道:“子瑞,过来,快过来。”

“全世界的阳光都很好。”齐子瑞穿着病号服,身上却染上一层污垢灰尘。他依旧望着天空,望着流云,寄托他所有的夙愿和难言之隐,到了别人眼里,却终究只是景色罢了。

“子瑞……”

“简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同意你爸爸的施舍,跟你一起去学画吗?”

不是,那不是施舍……

“其实我不是为了你,我只是想离开那里,离得越远越好。来到这座城市,也是想逃。就连退学也是因为我受不了了,我想离人群越远越好。”

简桥站在不远处,不敢靠太近,只能无声地看着他。

“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一味地告诉你是你弄丢了简明月,威胁你帮我画画,去偷冷清的笔记,故意让许漫衣毁掉你的画,向媒体透露顾千凡的遗作……都是错的。”

齐子瑞抬起手,阳光从他瘦削泛黄的指缝间钻过,映照在他眼里,却见不到一丝亮盈盈的蓬勃希望。

“我就是不想要任何人好过,想把全世界掀翻,想让所有人回到原始时代,重新恭恭敬敬地活一遍,”他沉声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顾郁?我曾经跟他说,只要他揽下所有错,只要他离开你,我就好好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