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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综] 养心殿 3963 字 7天前

第215章 刁蛮公主65

康熙十八年秋,今年的一大盛事北闱考试将要开始, 公车会试的孝廉们水舟陆车络绎不绝, 荟萃京华。

这次与往届不同, 除了十年寒窗,辛酸备尝的当科举子们, 还有各地奏荐应试的博学科硕儒。同样是来北京应试,但是他们十分好区分。举子们乘着各式轿马、车船,无论是街道上还是个个衙门口到处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京里京外寺院馆堂, 酒楼茶肆都成了文人寄宿会友之地。

而硕儒们若是从水路来, 乘的是封疆大吏的楼船坐舰;从陆路来,是八人官轿, 连轮班抬轿的轿夫都骑着高头大马, 前呼后拥打道而行, 前头一概插了“奉旨应试”、“肃静回避”的杏黄虎头牌, 那些硕儒们进京时也不住店,分居于达官贵人家。

博学鸿儒科与当年常科同时举办, 轰动了北京城!这博学科唐开元十九年开办过一次, 最近的一次是宋高宗南渡之后, 距此已是五百余年。之前都叫“博学鸿词科”,康熙改了一个字,将“鸿词”改为“鸿儒”。来应试的无论中与不中, 便都有了“鸿儒”的身份,就算是没有取中, 这样的身份回到家乡也是身家更增,十分荣耀。

康熙最近一有空就换上一身便装,带上一两个侍卫出宫去,他学富五车的气度让人以为他也是个应试的举子,于是康熙常常参与到文人举子们以诗文会友的辩论之中去。他如此换装改办,深入到那些举子鸿儒之中,聆听他们对国策的见解,以及针砭时弊,这些畅所欲言的想法给了他很多思路,于是更加乐此不疲。

连太子都被他带出去过,他平时装束很朴素低调,混迹在人群之中不太显眼。但是宫里给太子准备的却没有太朴素的衣料,众人见他带娃儿会友,且孩子也是粉雕玉琢,一派富贵气象,纷纷猜测他出身于这京中哪个大官之家。这种官宦富贵子弟背后往往有很多门路,所以更是不少人愿意与其结交。

因为现在的风气就是这样,有门路的人往往要比寒门学子资源更多,走得也更远。康熙早就从他们那儿得知,即便是带上几千两银票到了京城繁华之地,经过层层关卡引荐,说不定也见不到哪个位高权重的权臣。

对于手下人会收人孝敬这种事儿,康熙虽然之前也有所觉察,但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打算在会试之后好好彻查一番,杀一杀各级官员小吏收授腐败的风气。

举世瞩目的博学鸿儒科终于开考了。这天天色刚亮,前来应试的鸿儒们便齐集太和门,等康熙亲自到了之后,便黑鸦鸦跪了一地静听圣谕。这道圣谕是早就颁下的,早在从应招他们开始这些鸿儒们就听了不下好几遍,但是今日在太和殿外这位年轻天子面前亲聆圣训,格外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那到圣谕宣读完,康熙声音很洪亮开口了:“众卿!国家扫平三藩逆乱,武事渐弥,文运兴起。望尔等倡明圣道,各展所学,不负朕亲试的谆谆之意。”

众人齐声叩答:“谢万岁隆恩!”

众人依次鱼贯步入太和殿,殿外的灵龟、香鼎、仙鹤、瑞兽腹中早燃上了百合香,雾霭缭绕;品级山旁八对大象、骆驼依次肃立,背上的宝瓶灿然生光。这一切真给人一种“紫气蒸腾”的感觉。

康熙当场亲自出题,拿给鸿胪寺正卿,让他将考题与鸿胪寺众人分别抄纂,然后颁布下去。等到鸿儒们答完这一诗一赋一意论的三份试卷,午时还会在体仁阁赐宴,这更是恒古未有的先例,考完试成绩没出,就被赐宴。

康熙原来定的是亲自出题,亲自监考,但是发现自己在场恐怕不利于他们的发挥,有皇上在一旁监考督写,他们连答题的姿势都十分僵硬,更别说思路会不会也跟着僵硬了。康熙看出众人的窘境,未免他们不能发挥真实水平,康熙便出了太和殿回到乾清宫去处理奏折。

乾清宫大殿西暖阁的炕上、几案下,贴金大柜顶上,文书、战报、各地的睛雨表堆得像一座一座的小丘。建宁正将各部新送来事奏匣子中的折子分轻重缓急,一一归置在书案之上。

康熙一进来就说道:“终于将那些鸿儒都安置在太和殿了,考试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朕看得都替他们累得慌。”

建宁一愣道:“我看他们倒是挺容易,简直是最容易的一场考试了。全程有人接送,什么都不用费心,只要带着脑子来能答题就行了。而且以后个个还会成为清贵无比的翰林学士――希望他们能知道感恩,以后少给皇上出些难题,多贡献点力量。”

康熙笑道:“此乃金玉良言也,若是被那些老夫子听见,还不把他们臊得没脸见人。”

建宁说道:“皇帝哥哥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所以今天的奏折还没整理完呢。”每日太子去上课后,康熙上午早朝的时候,就是建宁专心整理奏折的时间,今日在太和殿考试,大朝便休朝一日。

康熙说道:“不妨事儿,朕帮你一起看,自从胤礽交给你之后,你就一刻也不得闲,朕这边又离不得你,皇室哪位公主也没受过这份罪。”

建宁说道:“同样的,别人也没得到过皇帝哥哥这份信任啊,这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这差事呢。其实这样日子才会过得充实点,我宁愿累的倒头就睡,也不愿意闲的发慌。”

这样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每日都会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建宁将一个折子放在手边,正色说:“这是河南巡抚六百里加急递进来的。御史余国柱参劾花园口河道彭学仁的折子。”

康展打开来一看,里边说黄河花园口决堤,郑州知府同知两个人全都葬身于洪水之中,只有河道彭学仁逃出来了。余国柱说彭学仁擅离职守酿成大祸,请皇上严加惩治。

康熙沉着脸说道:“彭学仁回京了吧,叫他进来,这事儿朕得亲自问问。”

当即,就有太监领了旨意下去传彭学仁。

建宁忧心的看着天说道:“今年总是阴雨绵绵,黄河淮河水位都猛涨,陆陆续续已经决口十几处了,酿成的灾祸不小。如果这雨不停,还会继续下去。”

康熙肃容道:“自康熙元年以来,黄河几乎年年决口,朕知道治河事艰役重,自古就是让人头疼的大事,所以历任河督治河虽无功,朕也并未严惩,可是演变到如今的地步,大水淹了这么多州县,不严加整治恐怕是不行了!”

建宁说道:“黄河养育了无数人,又淹了无数人,皇帝哥哥若是能治好这条河,那就是功在千秋,利在百姓了。”

康熙说道:“安徽巡抚靳辅这个人在治水方面颇有长才,好几个人向朕推荐他,朕已经下令召他回京,亲自见一见他,若是可以就让他接任治河总督一职。但是一条黄河岂是一人之力能够治得好的,如今看来,最难得的不是将相之才,要想管理好一个大国,各方面的人才朕都需要。”

建宁说道:“是,眼下最迫切的是找到能治水的人才,皇上何不下旨,广集有才治水的能人志士进京,算是替那靳辅广选人才了。”

康熙说:“可以,这旨意你加以润色就好,这次朕有根治黄河的决心,人才自然要给他配齐了。另外再拟一道谕旨,着各省大员密访人才。也不限于治河,凡懂得天文、地理、数术、历法、音律、书画、诗词、机械的,凡有一技之长的,都要荐给有司养起来,做学问做得好也可以出来做官。”

建宁自去一旁拟旨,康熙看了会儿折子,张万强进来回道:“皇上,太和殿殿试已经结束了,鸿儒们都到了体仁阁,奴才过来请旨。”

康熙说道:“啊,即时开宴吧,叫他们不必拘礼,朕等会儿就过去。”

“是!”

见他立刻没走,康熙问道:“还有什么事?”

张万强说道:“彭学仁到了,正在外面候着。”

康熙站起身来说道:“让他等着吧,朕要带着太子和大阿哥三阿哥过去体仁阁看看,让他们上书房的功课先搁一搁,直接到体仁阁外等朕。”他又问建宁道:“你去不去?”

建宁诧异道:“我?还是算了吧,说不定那些老夫子见到有个女人掺合到他们的鸿儒宴中,就要当场变色,喋喋不休,长篇大论了。”

康熙说道:“没有那么夸张,你是公主之尊,若是能接见他们是他们的荣幸,不去就不去吧,反正朕也是多此一问。”建宁的性格喜静不喜闹,大宴的场合如无必要她都不会参加的。

但是康熙这次特地问她参加与否也是有原因的,湖广总督举推的一个叫王夫之的大儒,名声很大,来头也不小,且跟建宁还颇有渊源,是先帝敬太妃的亲哥哥,若论起血缘关系,还是建宁的舅舅。建宁在他身边办事,那些鸿儒的履历她都已经看过,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看她拒绝的干脆,是没有和母家族人见面的兴趣,康熙也不打算强迫于她。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绵绵细雨,太监们撑着一支大伞将康熙的头顶的一小片天都挡住,务必不让雨珠沾到皇上身上一点。

体仁阁,从南到北两排席面,共是六十张高桌,每张桌前坐三四个人。由光禄寺设宴,十六色菜肴都用钧瓷盘高高攒起,中间四个大海碗垒着苹果、鲜桃、荔枝和杨梅等时鲜水果,高脚深碟中是无花果,核桃,榛仁,松子,等山珍坚果,由礼部派的司官陪坐侍酒。

这样的排场确是千古未见,这帮遗老们还未沾酒,就已是红光满面,人人都晕乎乎的了。有人还偷偷捡着能带的往衣襟里、搭包里头塞,并不是差着那一点儿吃的,这可是从皇宫中带出去的,带出去好与亲友分享。

此时,人们对这场考试能否取中已不太在乎了,有了赐宴之荣,这比什么都体面、光鲜。即便不做官,死后墓志铭也有润章之词。

等到最后一道饭——馒头、卷子、红绫饼、粉汤、白米饭上来时,康熙带着皇太子胤礽和和大阿哥三阿哥进来。他一脚踏进门,便吩咐大家只管进食,不要拘礼,自己随便挨桌儿探视问候。

众人哪里还能再吃,一个个慌乱得心头通通直跳。

在场的,是有和康熙见过面的,左边的第五桌康熙瞧见了宣城派词坛座主施愚山,便绕过来笑道:“久违了,施老先生!上回见你是在瑞泠园旧亭子上,当时有胡权、左敬腾,吴三桂的大儿子吴应熊,还有谁来着——”康熙轻轻拍了拍前额,“对了,王士祯。如今他已是刑部尚书了。”

施愚山万不料康熙会单独和自己说话,手忙脚乱地立起身来,红着脸道:“主上那次还是微服。一晃就是六年,瞧着万岁似乎清减了些,不过气色好多了!”

康熙笑道:“哈,朕年轻嘛,到底比你强!你是个穷官儿,分守清江道,撤差时把别人送的马车都给卖了,记得你当日说起过山东的蒲松龄,很有才气,现在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