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听到那句“皇上无事”,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既是心里一直盼求着,终于得到喜讯,顿时笑容挤了满面:“好!道长果真是名不虚传!那皇上此刻意识清醒了吗?”
“皇上还昏睡着,约莫明日便能醒了,太后娘娘请放心。”他捋了捋胡须道。
皇太后自然满心欢喜,真道是遇上高人了,又才吩咐宫人:“道长一路奔波而来,忙了半日,定也是累了,你们可得给哀家好生伺候着,万万不可怠慢了道长!”
宫人纷纷应诺。
道长就笑了笑:“太后娘娘折煞贫道了,能尽贫道之力救了皇上,乃是三生有幸。”
“道长无需客气,且先去宫殿里歇下,哀家明日定是重重有赏!”
道长一笑,摇摇头欲跟着宫人退下,想起一事又退回来:“昨日贫道本是去荆州会旧友,被王爷在船上拦了下来,贫道也是第一次见着王爷如此心急,这才晓得是皇上中了蛊毒……”
他的话一带,皇太后顿时才想起屋里还有个人,忙问:“那如澜身子怎么样了?”
“王爷身子虽无碍,却比皇上病得重些,蛊毒在王爷体内翻腾,叫贫道施针去了,可王爷倒忍了好一番痛楚,为了怕太后娘娘担心,桌上瓷杯被他无意挥落在地,他却是咬牙一声不吭。”
皇太后心里如何不歉疚,道长又说:“……王爷可得好生静养几月,这身子才能恢复如初。”
她点了头,道长才跟着宫人退下了。
第36章
宋景年回东宫时有些疲惫。
道长歇在了以往留宿大臣的宫殿西次间里, 皇太后派了众多宫人过去,以便道长有什么需要, 吩咐一声便是。
皇宫向来对正三品官员,都未有皇太后如此亲自下令的优待。
宋景年冷笑一声,打开书房格扇门。
宋如澜送来的信还被他夹在架上最末侧书里,书架上书整齐堆放着, 一旁放着个珐华螭纹蒜头瓶,接着是《贞观政要》和《资治通鉴》。
他将书信取出来,就着桌上的烛火烧了, 信纸在火光上慢慢蜷曲,越蜷越小, 直至消失殆尽, 只留黑灰色的残末。
外头宫人进来拱手道:“殿下, 坤宁宫派人来传话,皇后娘娘吩咐您过去,说是情况紧急。”
宋景年斜乜他一眼, 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了, 下去吧。”
方才皇太后从屋子里出来就下令,声音冷冽:“蛊毒既然解了,下毒之人也该好生彻查, 不论是谁,有了消息先报给慈宁宫。”
末了,还补充:“此事今起由哀家亲自来管,坤宁宫不必插手了。”
话音一落, 他注意到,皇后有一瞬的愣怔,似乎是手脚发凉,握住帕子的手微微发抖。
坤宁宫上次的严刑逼供怕是早传到皇太后耳边,当时她视若无睹,无非是因着帝王身子不好,一颗心扑在他身上,再者有刑部在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大事落定,自然揪着这事不放。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堂堂皇帝被自个儿宫里的人下了毒,传出去岂不没了皇室的颜面!
王善今日回了皇后话,回屋子知道皇上无碍了,一颗心终于稳稳当当放下,替皇上放了帷帐,看他眉间波澜不再,不禁有些庆幸。
庆幸小平子报信报的及时,让他没能给贵妃娘娘下了绊子。
他勾起笑,摆摆手吩咐屋子里的宫人都退下,皇上龙体才好,倒不能被生人气息给打搅了。
皇太后娘娘也才离开,走前特地嘱咐,凡是入口的食物,皆要细细检查,尽用银质器皿盛装。若是再有类似的事发生,她第一个饶不了他。
王善还没忘,太医院里头的所见所闻。
不必细想,皇后娘娘此刻定是心烦意乱,幸得他留了一手,没说是哪几个医士发现的,但现在即便是说了,皇后也不敢轻举妄动,此事全放在皇太后眼皮子底下,她一有动作,皇太后反倒越是警惕。
莫说害人,皇后现在自保都是难上加难。约莫要不了几日,这事宫里头便都知晓了。
王善熄灭了龙榻旁的烛灯,以便帝王睡的更舒坦些。
他鞠着身子,清晰就看见帝王鬓边的白丝,一缕一缕,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惊觉触了龙威,慌忙直起身子。
瞧见帝王面色始终如水,这才沉下心。皇上终归是老了,这一倒下,四面八方都蠢蠢欲动。先不说皇后娘娘,就是宁王爷,没个人在皇太后娘娘耳边提起,谁又能想得起呢?
乾清宫一室沉静。
皇后这边倒有些急了,宋景年刚迈进屋子,皇后便吩咐宫人纷纷退下,只留了一个贴身嬷嬷,确认门外毫无动静了,然后才说:“太医院有人查出来,说是从东宫收上来的坛子里有蛇血,你可知道这事?”
“蛇血?”宋景年一顿,“何时从东宫收上去的坛子,里面装着的是血液?”
皇后按的是王善的说辞:“今日收的,说是坛子里有干涸的血迹……”
干涸的血迹……
宋景年倒忽然明白了,血液还新鲜的时候,若是有经验的人仔细去嗅,便能分辨地出来,可血液既已干涸了,没有试剂稀释,从中提取dna来分析,如何能辨得出来?
古时候医术也没那么发达,用什么手段能看的出干涸的血迹是蛇的,而不是人的?
皇后见他不说话了,心里有些急:“你父皇中毒这件事,跟东宫到底有无关系?”
她急地站起身子,嬷嬷忙上前低声劝道:“娘娘别急,太子殿下最是孝顺,皇上和您身子有一点的不适,殿下比谁都紧张,下毒是绝不可能做的。”
皇后听了她的话,心里稍稍平缓了些,她了解景年,自然也觉得他不会这般,不过太医院传来这样的消息,或多或少对他都是不利的。
“母后放心。”宋景年抬眸道,“儿臣敢保证,此事与东宫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