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堰忙一一应了,这才着人把大夫送了出去,这才进到内室去看母亲。
霍周氏躺在床上五官歪斜,眼里一片倔强地与儿子对视,霍堰忙看向儿子,莫不是儿子气着了母亲?
霍源叹气地看了眼不配合吃药的祖母,把这药碗强行塞到父亲的身上,“这是上回的药方子刚煎出来应急的,爹来喂吧。”一把抢过父亲手上的新方子,“我去抓药。”
霍堰没有时间教训儿子,只得坐在床沿给母亲喂药。
霍周氏说不出话来,却还是不忘用眼神瞪着孙子,眼睛更是向小香挪去。
小香无法,看到大爷皱眉叹气地出去,这才硬着头皮上前把之前祖孙的争执简明扼要地向霍堰汇报。
霍堰听得也气得够呛,这个不肖子,遂忙安慰母亲道:“娘,你放心,回头我再狠狠地教训他一顿,您先喝药,别为了那臭小子而不顾自己的身子。”忙喂了一匙汤药到母亲的嘴里,看到母亲喝下去,又抽帕子出来给母亲揩嘴,“您放心,我也不同意他娶林家那个贱丫头,我瞅着这周家姑娘好,回头我再备了礼去周家赔罪,必定不会误了这婚事。”
儿子能娶得周家姑娘,霍堰觉得是祖坟冒青烟了,这亲上加亲加得好,加得妙,这样一来,母亲有个侄孙女当孙媳妇,也能有个说话尽孝道的人,总比妻子那身在霍家心在林家的贱货强得多。
霍周氏听到儿子这般保证,方才不再动怒,乖乖地让儿子喂药。
屋外的霍源听到母子二人的对话,浓眉拧得更紧,握住方子的手劲更重了些,为什么这二人都是不肯反思的人?若不是顾虑到祖母的身子受不得刺激,他必定还会进去理论一番,现在只能是做罢。
待得他抓了药回来,果然见到父亲在等他。
他把药交给汉光拿下去,挺直背脊走进去面对父亲。
“源哥儿,爹以为你现在也算是出人头地应该懂事了,哪里知道你还是这么不懂事,说这样的话伤你祖母的心,她能害你不成?这婚事是没问过你,那也是因为你在郊外操练御林军,你祖母为免你分心,这才做的主定下婚事。”霍堰力图让自己的语气和缓一点,“这周家女儿出身好模样周正,我能有这么个儿媳妇,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再说周家对你的助益也会不少,我与你祖母也是怕这桩好婚事飞了,方才会急急地订下,你且明白?”
“爹,不用再说了,儿心意已决,现在无心娶妻,这婚事就此做罢。”霍源从来不是几句话就能打动变心的,他是武将出身,要没有坚定的意志能爬到这高位上来?他知道周家看中他什么,要不然以前他家家道中落需要帮助时,周家屁都不放一个,现在却又粘上来,无非就是看中他的潜力。
这次他揪出了肖福林这么一个御林军的蛀虫,就更深得圣上的信任,这谋了有段时间的兵部右侍郎之位应该就有眉目了,想来周家是收到了些许风声。
“你真是个孽障。”霍堰不禁也大骂儿子,哪有放桩好婚事不要的道理?“难怪把你祖母气得要命,源哥儿,你是想气死你祖母和你爹,然后让人参你一本前途尽毁吗?”
霍源猛地睁大眼睛看向他爹,这会儿他周身冷气大放,双手慢慢地圈起看着他爹,直把霍堰看得万分不自在,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你看什么看?有你这样与爹说话的吗?”
“爹,你是在威胁我。”霍源直接用的就是陈述句。
霍堰避开儿子的视线,重重一咳,“胡说八道,你是我儿子,我拿这个威胁你做甚?爹这是在提醒你,莫要犯了这样的错误,不然后悔莫及。今儿个你把祖母气病的事情还能瞒上一瞒,若是真把你祖母气死,周家必定不会放过你,爹能看着你犯这样的大错?”
在霍堰看来,他自认是个好父亲,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儿子着想。
霍源冷冷一笑,“爹,你莫要拿周家来压我,一个出了嫁几十年的老姑奶奶,周家能为了她这么上心?要这么上心,刚削爵那会儿也不会大小眼不肯伸手援助了,爹,这些事你都忘了?”
霍堰被儿子这么一说,老脸不禁涨红,那会儿他没少看周家的脸色行事,还记得那年过年,周家如打发叫花子一般就给了他一点过节礼,这事情不想还好,一想心头就火大,老拳都握紧了。
霍源看他爹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不可能忘了周家的羞辱,遂又道:“如今他们家要谈婚事,不就是看我们又开始有复苏的迹象?爹,你别犯傻了,我这当儿子的不得好,你这做老子谁来养?周家?他们肯吗?”
周家当然不肯,霍堰用屁股想都知道,周家是不会管他的生死,这人老了还是得靠儿子,这气焰方才黯沉下去,“好了,爹这么说也是为你好,源哥儿,你不娶周家姑娘,爹不逼你,但爹也跟你交出心底话,林家那个祸害,爹也是宁死都不接受她的。”
说完,他起身背着手走出去。
霍源仍旧呆坐在原地,长长地叹息一声,用手搓了搓脸面,为什么他与她就这么难?过往的恩怨为什么就不能一笔勾消?
这边厢霍源猛叹气,另一边厢的林琦已是哭得眼睛都红了。
林珑送了一些重要的宾客离去,这才把大局交给王周氏主管,自己到后面的厢房去,妹妹自从哭着进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这心说不急那是骗人的。
她进去的时候,看到妹妹扑在林绿氏的怀里暗自抽泣,权美环这亲娘在一边猛卷着帕子,那目光看起来渴望又羡慕,显然是觉得林琦亲近林绿氏而感到伤心,她也不看看自己之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琦儿。”
听到亲姐的声音,林琦忙把泪水用帕子按去,转头回去看着长姐,“姐。”
“珑姐儿,你来得正好,劝劝你妹妹,我这会儿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权美环忙招呼道。
林绿氏看了眼急于表现的权美环,倒是沉声道:“我们琦姐儿就是命苦,不过既然霍家已为霍源订了亲,琦姐儿也要尽快忘了这人才是。”
这话题说开了,她也就表明自己的立场,反正权美环说的话比她的激烈得多。
“可不是?我也知道我说话不中听,可这是事实啊。”权美环强调道,“我这当娘的还能害了自家女儿不成?”
“没人说你害我。”林琦睁着泪眼看着亲娘,猛然站了起来,“我也不要你安慰,你赶紧给我回去,最近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霍家人。”
“琦姐儿,我是你娘。”权美环不由得强调自己的身份地位。
林琦嗤笑一声,“你现在是霍家妇,还不是霍家人?难道你姓林不成?这林姓可是你主动放弃的,现在又拿出来说事,你不知羞,我还替你羞。”
权美环的脸色顿时苍白一片,女儿这话深深地伤到了她的心,这再嫁的黑历史是她无论如何也漂白不了的,“我,我……”她求救般地看向大女儿,这小女儿说话太冲了。
林珑看了眼如斗鸡般的妹妹,再看了看委屈不已的生母,这两人一旦对立起来,那就是针尖对麦芒,令人头痛得很,好在叶田氏家下有事先行一步,要不然这场面落在外人的眼里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好了,都一人少一句。”她板着脸道,看到生母与妹妹闭了嘴,这才朝妹妹道;“你且去补个妆,要不然这哭相露到人前岂不难看?”
林琦这才起身,不想与生母再吵下去,她惟有自己先暂时避开。
林绿氏得到林珑使的眼色,忙起身跟上前方的林琦。
权美环卷着帕子坐在那儿,有些不安地看着大女儿,“珑姐儿?”
“琦儿是伤心过度一时说错话了,你莫要与她计较。”林珑径自道,看到生母点了点头,这才再度道,“不过你这段时间还是莫要再出现在她面前,省得再刺激了她,我没想到她会对霍源用情至深,看着她这样,我这心也不好受……”
“珑姐儿,你可不能心软,常言道,这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不瞒你说,霍堰年轻时也不比霍源差多少,可你看看他现在都成什么样子,我是过来人,不能让琦儿踩进这么个深坑……”
“霍堰年轻时是个混蛋,现在就是个老混蛋。”林珑毫不客气地批评,不顾及权美环更难看的脸色,径自说出心里的话,“不过老混蛋却未必生了个混蛋儿子,你对霍源又了解多少?我是不喜他,但不得不承认他还算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比他爹那老混蛋不知道强了多少倍。”眼看权美环要辩,她接着就再说,“我对事不对人,你也不要带着有色眼光去看人,再说琦儿说得对,你终究是霍家妇,这事你还是不要插手太多为好。”
“珑姐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与琦儿都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我怎么就管不得你们?”权美环睁大眼睛道,“我生得你们出,就要负责到底。”
“我爹死时你负责我们了没有?”林珑反唇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