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门之时我娘也这么说过,只是我当时都同意与大家一块儿出来上香,不好再推辞。”都荃忙道,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她也不是不听劝的人。
“都姐姐,我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叶蔓籽有几分迟疑地道。
都荃快言快语道:“你我是好姐妹,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你说出来,我与你一道参详参详。”
“那好,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叶蔓籽更凑近都荃,“都姐姐,你觉不觉得这次上香有点怪,还是原姐姐提议的,她以前可没有这么虔诚,更反常的是,一向与她交好的连姐姐却反对,她们俩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就算有什么矛盾也会私下解决,哪会闹到台面上来?”
叶蔓籽没说,都荃还没有发现这点,如今想来却是疑点重重,一张小脸不禁也严肃起来,她虽然一向没心没肺,可不代表她没脑子,只是一向不爱把人往歪处想,“你这么一说,好像也真的不对劲,可她们这样唱双簧到底有何意图?诗社里面有什么是她们要图谋的吗?我真真想不出来。”
她原本上叶家的马车只是想让叶蔓籽去问问原紫瑛对她是不是有意见,可两人这一讨论,她原先的想法就显得有些幼稚与天真了。都家的内院其实也并不是一片太平天下,婆媳姑嫂妯娌之间,正室与妾侍之间,都是刀光剑影暗流汹涌的,她不是不懂这些女人相斗的把戏,只是一向不屑于参与罢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她是公侯千金,无论如何她的出身摆在这里,别人就算不敬她也会忌惮她背景,她爹她娘她兄长可不是吃素的,而她一向又得宠。这会儿感觉到有人似乎在使计,还是一向单纯的诗社社友,这心里一阵一阵的不舒服。
叶蔓籽却是答不出她这个问题,亲娘与大嫂并没有与她说过相中了哪个当她三嫂,再说她家三哥有那么好吗?能让这些人争得头破血流?想想都觉得不大可能,她三哥不袭爵,而她大哥大嫂已经有了四个孩子,侯爵再怎么轮也是轮不到三哥头上的。
两人大眼看小眼,毕竟都还是十五岁的少女,阅历有限,现在又出门在外没有亲娘在身边可以请教,最后两人只得摊摊手表示无奈。
叶蔓籽到底还比较有点主意,“都姐姐,咱们别想那么多,到时候见招拆招,若有不妥之处,立即上了马车归家,家里总有大人在,我就不信几个黄毛丫头能翻了天去不成?”
“嗯,叶妹妹说得对,我们就这么办。”都荃点点头,“对了,其他的人要不要提醒一句?”
“怎么提?这都是我们的猜想罢了,说出去只有得罪人的份,若是到时候真出了乱子,能帮的就帮一把便是,再多我们也没有法子啊。”叶蔓籽知道自己的斤两,她不再是几年前那莽撞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所以强出头之事她是坚决不做的。
都荃倒是有副热心肠,可无奈正如叶蔓籽所说,无凭无据之事如何取信于人,还不如先观察着,若有不对劲的地方再提醒他人好了。
两人苦恼着自己的心事,却是依然按时到达的普救寺,一路无惊也无险。
寺里的僧人早就得了消息出来迎接,在这群贵女到来之前,襄阳侯府、晋阳侯府等权贵之家的当家太太就已打发人过来打过招呼,住持等人根本就不敢怠慢,生怕这群贵女在自己这寺庙里面遇到危险,后果他们可承担不起。
都荃与叶蔓籽手拉着手下了马车,两人尚是好玩的年纪,看到这目的地,小脸上也放出光来,再与其他几家地位相当的贵女汇合,几人打头先上前去与住持见礼。
跟在后面下来的连枝和原紫瑛见状,心里微微不舒服,虽说大家都诗社之人,但地位仍有高低之分,那群公侯千金一向都是这样我行我素的。
原紫瑛以前并不在意,但现在心态变了,竟也觉得自己被人怠慢,表情渐渐有了些许阴沉,“连妹妹,我们也上去吧。”
连枝轻点了下头,与原紫瑛一块儿踏进普救寺里面。
哪怕今儿个只有这一群贵女来上香,但她们的侍从跟班几乎都把这寺庙门口挤爆了,小沙弥忙得不可开交,这可比平日接待普通信徒要累得多。
叽叽喳喳的女声几乎都要将大雄宝殿的屋顶给掀了,住持师傅直觉得头疼不已,可这些姑娘的家世单拎一个出来他都得罪不起,更何况还是一群,遂只好耐着性子一一接待了,当然重点关注对象是叶蔓籽、都荃等少数几个公侯千金。
叶蔓籽自从及笄后就已经开始懂得些许男女之情,跪在佛像前,她虔诚地祈祷了起来,希望求得一支上上签,摇了摇,终于掉下来一根签,她身边的侍女立即执起来,请示道,“姑娘?”
“拿去给师傅看看是什么签?”叶蔓籽吩咐道。
“我正好也摇到签,我们一块儿去看看是不是上上签。”都荃忙把签筒递给身边的大丫鬟,拣起自己面前的竹签,她起身一把拉住叶蔓籽挑了挑眉道。
叶蔓籽忙笑道,“好。”示意侍女把竹签给她,她兴致高昂地与都荃一块儿去解签。
待到了解签人那儿,她抢先一步把手中的竹签递给面前有点胖的和尚,“师父,赶紧给我把签文找来。”
那胖和尚也没有迟疑,接过叶蔓籽手中的竹签,按号索文,很快就把那签文翻了出来,打开一看却是迟疑了一会儿。
“上面说了什么?”都荃好奇地探了探头。
叶蔓籽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也跟着急切地催促,“师父,你倒是说句话啊,给我看看。”
她本就是急性子,一把抢过那胖和尚正要递过来的签文,只见那小小的签纸上写着一行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这诗句念来感觉怪怪的,她的心不由得一沉,“师父,这是什么签?”
“施主求的是家宅还是姻缘……”胖和尚问。
“姻缘。”叶蔓籽认真地回了两个字。
胖和尚笑道,“根据这句诗文,纵使有所磨难,但终会否极泰来,施主须放宽心,姻缘自到,无须过于担忧……”
叶蔓籽将信将疑地听着这胖和尚的话,这是什么个意思?表示她姻缘难求?吞了口口水,她打断这胖和尚的话,“师父,这是什么签?”
胖和尚依然笑道,“上签。”
他不是说了会否极泰来吗?难道还不是上签?
叶蔓籽这才满意地把这签文收到自己随身带着绣了彩蝶的荷包里面,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都荃,“都姐姐,该你了。”
都荃还沉浸在叶蔓籽所求的那句诗签文里面,如今被她这么一撞方才回神,忙把手中的竹签递过去,胖和尚笑呵呵地接过,一番查找,翻出签文。
“都写了什么?”她问道。
胖和尚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这,好像翻错了,我再找找……”
“错什么?我看不得?”都荃也一把抢过那签文,展开一看,随即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上书: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这不用解签,她也知道写的不是什么好诗,遂一拍桌子,“这是什么意思?”
“表示……”胖和尚想要把这话圆过来,不让这贵女大发雷霆。
都荃没想到求个签而已,简直是给自己添堵,她党堂公侯千金长得又不丑,难道还难嫁不成?思及此,柳眉倒竖怒瞪这胖和尚,看他的狗嘴能否吐出象牙来?
叶蔓籽的心还在堵着呢,见状一把拉着都荃离开,“走,我们走,这什么破庙求的签一定不准,谁信谁倒霉。”
都荃把手中的那纸签文撕碎扔到地上,还用力地踩了两脚,再度狠狠一瞪那胖和尚,这才由着叶蔓籽拉她离开。
路上二人遇到来解签的诗友,不由得仍旧气愤地说这寺庙求的签不准,让她们别费精神云云。
有人相信就把手中的竹签一扔了事,有人却不信邪带着丫头过去解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