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2)

时光飞逝,转眼便过了半月,到了启程去国寺祭天。

水清漪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着前面宛如游龙的队伍,心里颇为的感叹。根据史书记载,牲口要用二十八头牛,三十三只羊,三十四口猪,两只只鹿,十二只兔,祀前一个月供养于牺牲所。祭祀前三日,皇帝开始斋戒。前二日,书写好祝版上的祝文。前一日,宰好牲畜,制作好祭品。

祀日前夜,由太常寺卿率部下安排好神牌位、供器、祭品。可这回皇上为了将玉媚兮恢复荣宠,便将这一次的祭天仪式安排在国寺。

皇上在宫中便开始斋戒,宰杀好牲口,适才启程。皇上出行大驾卤簿队列中,最前列的是四头大象,名曰导象,后面再跟五头大象,名曰宝象,其身披珠宝做成的垫子,上面还要背上宝瓶,宝瓶里放着火绒、火石等,待祭祀时抬出来,以示不忘本。后面是乐队、金辂、玉辂、象辂、革辂、木辂五种马车,后面又是一百八十人的乐队。之后才是皇上正式的队伍,再次便是百官家眷,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水清漪看着这极尽奢华的阵仗,心里莫名的不安。这次是为了玉媚兮,皇上专程来国寺祈福,以她为民请福祉,将她册封为国母!

这些日子以来,她与玉媚兮结下了不少的恩怨。她重夺荣宠,对她并无半点好处。

“身子不适?”长孙华锦搁下手中的书卷,凝视着满面愁绪的水清漪。苍白的面容在阳光照耀下,愈发苍白透明。“还有一段路途,休息一会?”

“无碍。”表面上长孙华锦是帮着她对付玉媚兮,可到底玉媚兮于他有过恩情,水清漪岂会告知他心中所想?“这次祭天回去,便是瑞敏公主与贤王大婚,珮儿也要嫁进镇西侯府。难免心里头有些感伤罢了。”

长孙华锦知她没有说真话,也不强迫勉强于她:“郑一鸣不会亏待了她。”

水清漪眼睫颤了颤,收紧了捏着锦帕的手。从古至今,女子元贞看得极重。她先前以为郑一鸣娶过妻,以他与珮儿的交情,定是不介意。但是后来才知晓,郑一鸣只是纳了妾侍,珮儿嫁过去并非是填房。而她已经失贞,倘若郑一鸣介意……

“嗯。”水清漪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郑一鸣对她的疼爱,已经超出了对元贞的在乎。“母妃在国寺,你可要见她?”

长孙华锦淡淡的说道:“不见。”顿了顿,含笑的握着她冰凉的手指道:“她若遣人请你,你便去见一见她。”

水清漪颔首,心想王妃定然会遣人来寻她去过问。孟菲儿安然无恙的出来,但是孟尚书暗地里却似少了往常对待王府的热忱。暗地里勾结党羽,对付王府。这些小动作她都知晓了,更何况是王妃?

果不其然,队伍到了国寺,各自回到安排好的禅房。王妃身旁的玉芝便来请水清漪过去。

水清漪收惙了一番,便去了王妃的禅房。屋子里极为的简陋,只有简单的用品。王妃跪在蒲团上,诵经念佛。

水清漪在另一个蒲团上跪下,虔心磕了三个头,便直起身来,看着供台上的佛像,等着王妃开口。

许久,就在水清漪以为王妃要诵经完毕才会问话,正想要起身,便听到王妃厉声道:“本宫离府才半月,便发生那样大的事情!孟菲儿是王府未来的儿媳,她出了事,你作为世子妃应当去打点妥当!孟菲儿现在承了瑞敏公主的情,孟尚书倒是怪罪咱们王府不曾出力,与王府离了心!”

水清漪心中冷笑,王妃遣人通知她备礼去安抚瑞敏公主。如今,倒是怪罪她不曾替孟菲儿说话。

“母妃,我按照你的要求行事。至于为何孟尚书与王府离心,你该问问二弟。”水清漪起身,福身行礼道:“倘若无事,我便退下了。”

王妃一怔,长孙仪也插了一手?冷厉的看向玉芝,玉芝‘扑通’跪在地上,神色惊慌的说道:“奴婢得到消息,二公子写了一份口供,逼迫孟菲儿画押。”

王妃神色莫测,脸上似乎隐有薄怒,最后化成了一声低叹。

水清漪的禅房离王妃的住处有一段路程,绕过一条小道,瞧见一个丫鬟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提着食盒蹿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小路两旁栽种着葱郁的泪竹,转眼便隐去了纤小的身影。

鬼使神差,水清漪跟随了进去。转出竹林,里面一片空旷的平地上,搭建着一座小竹楼。穿着青布缁衣芒鞋的妇人,从丫鬟手中接过食盒,端出里面的膳食。

水清漪看着她端出的膳食,并非是斋饭素菜,而是色香味俱全的荤菜,心里有些狐疑,这妇人是出家人的装扮,怎得能吃肉食?

“公主,您可算要熬出头了。这次祭天仪式后,您可以借机与皇上一同回宫。”秋菊声音里掩不住的雀跃,站在一旁近身伺候着妇人用膳:“太后娘娘虽然心狠了一些,可到底是为了大局着想。再如何生气,也只有您一个女儿,如今西越国与东齐国交好,太后定会召您回宫。”

妇人神色淡淡,不以为然:“她恐怕早已忘记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这些年的清苦,早已磨平了她的菱角,再也寻不出一丝往年的娇纵霸道。

秋菊也气馁了,这些年太后确实没有来过旨意。公主初初到国寺,虽然没有受到欺压,却也不见得多舒坦,该做的活儿一件不能落下。日子转好,也就是近几年,三皇子来了口信关照。

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兴奋的说道:“公主,三皇子也来了国寺,一同祭天。他对您是个好的,您可以要他去向太后求情!”

妇人眼底闪过微澜,凝思沉吟。

水清漪听了这一番话,已经知晓这妇人便是被太后贬到国寺的长公主了!蓦地,耳畔传来‘咝咝’声,水清漪倏然抬头看过去,一条通体绿色的的蛇,缠着与它同色的竹枝,伸长了头对她吐出蛇信子。

水清漪屏住了呼吸,后退了一步退开,脚下踩在铺落在地上的枯黄竹叶。长公主侧头看过来,目光落在水清漪的脸上,神色大变,失态的将手中的酒杯挥落在了地上。

水清漪见已经给发现,顺势走了出来,避开那条翠青蛇。福身给长公主见礼,盈盈浅笑道:“方才迷了路,唐突了师太。”

长公主惊觉失态,已经恢复如常。可脸色依旧有些发白,冷眼看着水清漪,目光极为的复杂。不知她听去了多少!还是当真如她所说迷路,方才才闯了进来。

“明日祭天,寺中来了不少贵人,不知施主是哪家夫人?”长公主打量着水清漪,看着她的梳妆,便是做妇人打扮,显然是已经嫁人。

“母妃在寺中祈福有些时日,我今日初来,便去拜见母妃,回禅房时迷了路,叨扰了师太。”水清漪打量着长公主,她是剃度了的。年纪与母亲差不多,可却显得老态,眼角处已经布满了皱纹。原本一双养尊处优的嫩白双手,如今粗砺长满了茧子,可见吃了不少的苦头。

长公主已经知晓了水清漪的身份,乔若潇的女儿么?有意思!她心底倒是钦佩极了阮馨,成日里面对着这张脸,不膈应么?

“秋菊,送这位施主回去。”长公主转身回了竹屋。

“施主,请随我来。”秋菊替水清漪引路,心中是不相信她迷路闯进来,既然长公主没有多问,她这个下人自然不能多嘴!

“有劳了。”水清漪跟着秋菊,回到了禅房。心底思索着长公主看她的古怪眼神,难道她与母亲有旧怨?

绣橘端着斋饭进来,摆放好碗筷。轻唤着水清漪:“世子妃,世子爷来了口信,与您一同用膳。”

水清漪颔首,长孙华锦已经进来,绣橘拿着白巾给长孙华锦掸去灰尘,伺候着水清漪去净手。

“我今日碰见了长公主。”水清漪在长孙华锦的对面坐下,端着碗,夹着一块土豆放在他的碗里:“她见着我失态的打翻了酒杯,你可知里头有什么缘故?”

长孙华锦目光深幽漆亮,看着碗里的土豆片,失神了片刻。“西越与东齐联姻,皇室只有长公主一个适嫁公主。长公主已经有了倾慕之人,自是不愿离乡离母远嫁他国。便让你母亲代嫁,可你母亲下嫁长远侯。”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水清漪心里越发的不安,长孙华锦显然有事瞒着她。她的母亲不曾代替公主嫁到西越,必定要有一个人嫁过去。虽然不知什么缘故,长公主相隔几年嫁过去,却被西越皇冠上失贞的名头,将她遣送回来。

这其中,必定有发生其他的事情!

蓦地,水清漪脸色微变道:“你撒谎!”

长孙华锦搁下碗筷,抬头看着她。

水清漪冷声道:“母亲嫁给父亲,不过一个年头就生下了我。而西越与东齐联姻,要早上几年!”所以根本是联姻在前,母亲下嫁给父亲在后!长公主不是因着这件事而与母亲结怨!

长孙华锦眼睫半垂,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青瓷碗上,散发着晶莹如玉的光泽,与眼底碎裂的寒冰相辉映。良久,缓缓说道:“你恐怕早已猜透其中的缘故,又为何要问我?”眼底片刻的黯然,闪过一抹失望:“还是,你在试探什么。”平和无波的语气,透着无以言说的凄凉。

水清漪不敢去想,以她如今的实力,早已能够将过去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在查探到母亲有一个孪生妹妹,被册封为公主,远嫁西越后,她便终止了查探。她怕结果比她如今的生活还要复杂,挖掘出真相,她就无法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