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信脸都青了。
他强作镇定道:“汪氏身子不好,我娘才会让她待在家里。而她的绣活儿赚来的银子,都给她买药治病,剩下的也供给安哥儿读书了,哪里还能剩下什么银子?”
林二丫红着眼睛大声道:“你撒谎!我娘是身子不好,可那是每天坐在那里做绣活做出来的!而且你们哪里给我娘请大夫了?还有买药,根本就是拿了祖母腰疼,吃剩下的药渣,重新煮了给我娘吃!还有我哥哥读书的钱,那个被我爹救上来的人,早就给哥哥付了十年的束脩,我哥哥读书才能一直读书。哥哥读书根本用不着家里一文钱!”
吃药渣?
还有林安的束脩早就是其他人交好了的?根本不花林家的钱?
众人哗然。
这林家做事,太不厚道了。
林安拉住林二丫,声音淡淡的道:“敢问四叔,先母生前究竟是何病?请的哪位大夫来给先母看得病?是每月请一次,还是每年请一次?吃的药方在哪里?每次抓药要花多少银钱?药抓来后,家里是谁煎的药?为何我兄妹四人,没有一个见过大夫来给先母看病,更从未听说过药方和抓药之事?只知晓祖母吃剩的药渣,偶尔会被大丫偷偷拾掇起来,重新给先母煎了吃?还有,四叔说先母看病吃药花钱,那么,统共花了多少钱?还剩多少钱?”
林安一连数个问题,林信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干巴巴的站在那里,一脸通红。
众人又不是傻子,见状哪里还不知道林信又再撒谎?
杜氏纵使是玲珑心肝,奈何她方才不知为何,忽然说不出话来,愣是没法子替林家和林信分辨,令林安直接把林信给问得傻住,她急了好半晌,才终于从嗓子里说出话来。
可是周围人早就认准了林家有钱,哪里还肯听她的分辨?统统开口,嚷嚷着要杜氏和林信还钱,还有好事的和想要讨好林安的,直接说让杜氏把汪氏挣得银子都还给林安兄妹。
杜氏说破了嗓子,旁人就算不为林安,为了自己口中“林家老二借的”银钱,也不肯让杜氏走,拉扯之间,里正都被请了过来。
里正无法。这件事的确是林安祖父祖母和几个叔婶不厚道,村子里的人有些的确被借了银子没还,有些是借机生事。奈何杜氏他们早都搬走了,而村子里的人还要在村子里活上几十年,里正抽着旱烟想了一会,也只能让人把林信和杜氏扣下,令村子里几个壮汉去华安县林家里拿钱赎人。
那几个壮汉里就有和林安交好的莫大哥,他特意过来问林安,要给他讨多少银子。
毕竟,原先林家村的人不清楚,现下林家兄妹一说,大家才知道林家的钱,大都是汪氏一个女子挣下的。而汪氏挣下的钱,的确该有一部分交给婆家,可是她自己的子女,也该继承一部分。
林安想了想:“家母绣的那件双面绣大屏若还在,就麻烦莫大哥把那件大屏带回来,那毕竟是家母留下的最后的遗物,我们作为儿女,理当保存。若是没有……那就朝我祖父‘借’二百两银子便好。”
莫大哥干净利落的应了一声。
倒是莫大娘犹豫道:“可是你那四叔……他将来要真考上了秀才,那安哥儿你们可怎么办呦。”
林安笑了笑,没说话。
事已至此,他怎么可能再让林信去考秀才?如果杜氏和林信不在过年前搅了他过年的心思,他或许对这件事不管不顾,任由林信去找保人考试。可是,既然他们扰了他的好心情,又好巧不巧,让他数日前偶然从林大丫口中得知了原身从前根本不知道的一些事情,林安又岂能就此罢休?
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杜氏和林信想要大骂众人,可是林家村的人全都没当一回事——村子里里正和族长最大。林家的族长就是里正,里正身兼二职,就是把人放在火上烤,只要理由正当,一村子的人都愿为里正作证,即便是县太爷,也是拿里正无法的。
二人只好认栽。
村子里人看向杜氏灼热的目光,还有看向他时怜悯的目光,林安心中不喜,看了他们一会,就和家人、猎户一起回了院子。
回到家里,猎户就盯着林安灌了一大海碗的姜汤。
林安喝完,觉得自己的一张脸都要变形了。
当下苦着脸,瞪着眼睛,怒道:“你也要喝!”
猎户从不肯在这些琐事上逆着林安,当下便拿着林安的大海碗,去厨房重新端了碗姜汤回来,站在林安面前就一口气喝完了。
林安:“……”好歹换个碗。
猎户喝完,去隔壁看了看,就让林安等上片刻,泡个热汤,免得真的生病。
林安乖乖点头,跟在猎户身后,看他把衣服拿出来捧着往古代版的浴室走,到了浴室门口,要把他推进去时,林安才开口。
“那个,是点穴?点哑穴?”小秀才小心翼翼地询问。
猎户道:“正是。”
“那,你将来会点我么?”譬如他们二人意见不合开始争吵,猎户吵不过他,点哑穴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不可能来着。
猎户顿了一下,不知为何,声音忽然沙哑了起来。
“不会。媳妇儿声音好听。”
说话好听,叫起来……想必也很好听。他哪里舍得点?
可怜小秀才不知猎户心中想法,自以为既得了夸赞,又得了承诺,心满意足地关门去泡热汤了。
☆、第30章 泡热汤的小秀才
小秀才心满意足的进他自己设计的浴室去泡热汤。
衣服都脱了一半,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猎户似乎还在门外待着。
小秀才抿了抿唇,故意走到门边,重重咳了一声,试探地喊了一声:“三哥?”
猎户原本是打算走的。先前小秀才昏迷着的时候便算了,他那时尚未心系小秀才,就是给小秀才擦身子也不觉有什么想法。
可是现在……
猎户哪里敢留下?
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眼看着小秀才进了浴室,还会站在外面不动。
“三哥?”小秀才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