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宁国,皇帝又漫不经心地说,“也不知道如今咱们这位老邻居家的情况如何了,多日未见,近来又忙着处理国内企图乱政的小贼,疏远了老邻居,朕可甚是过意不去啊。”
“父皇若是思念,修书一封送达宁国便是。”
郑归淡淡地说,“眼下楚家余孽已清理干净,封国时间久已,如今朝政平稳,百姓平和,到了该解除封禁的时间了。”
皇帝不予置否地点了点头,折掉一枝花,闻着味道过于浓郁,便随手一扔,微微喟叹,“不错,朕也觉得时间到了。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再等个四五天为妙。”
郑归心下思索,有所了然,“父皇的意思是等五天日,父皇生辰大宴的时候全国解除封禁?”
皇帝似笑非笑,语气平静坦然,却又无限大的格局,“既然是新气象就不止如此,改年号,驱小人,施仁政,逐鹿中原,大赦天下。”
“父皇明智。”
郑归微微俯身行礼,“此乃立国之良计。”
如今的郑国已非昨日的郑国。
楚家祸患多年,终于清除,横扫个干干净净,高兴的不只是权利被架空已久的皇帝和毫无反抗能力的皇子,因得罪楚家而被贬谪流放的昔日臣子,还有不得不屈辱臣服于楚家淫威之下的无辜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黎民苍生。
“时间可真是一个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皇帝慢慢悠悠地在御花园里晃着,眯着眼睛抬头看向明媚的秋光,“朕十岁那年,安定公当着朕的面杀了当时的太子,先太子与朕有手足之情,自幼关系便极好。可惜太子头脑厉害,早慧睿智,黑白是非都要分明,最见不得肮脏不公,固执顽强,不肯服输,所以啊过刚易折,在皇宫之中不懂得收敛伪装,是无法存活下去的。这是先太子教给朕的道理,也是第一个道理。”
郑归安静地当个倾听者。
他知道皇帝不需要他说什么话,发表什么评论,只是需要他听就好了。
“还是那一天,先太子被安定公杀死那时,朕的父皇便在一旁躲着,他不言语,不反抗,像个乞丐,丝毫没有九五之尊的魏顔,后来在安定公的要求下,写下了废先太子并立朕为太子的诏书,父皇几乎没有任何疑问。”
皇帝目光悠远,语声含着些许讽刺,“朕原先以为先皇懦弱,只贪图享受,甘愿当楚家手下的傀儡木偶,将皇朝的权利拱手让人。然而直到先皇病逝的那天,朕才明白先皇的所有苦衷,然而依旧不服。”
郑归紧随其后,抬眸看着皇帝,容颜苍老,却有一股永不退缩的狠劲。
“郑国受楚家桎梏三朝,如先太子这样因为妄图反抗而死在了楚家手掌里的人不胜其数。”
皇帝扯着嘴角,“朕还不至于去送死,所以只得韬光养晦,另寻时机。”
皇帝顿住脚步,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小七,你知道朕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从朕十岁登位,到如今六十矣。”
郑归言辞谨慎,“父皇所承受的要远胜过儿臣所承受的,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儿臣须得恭贺父皇。”
“你比朕要幸运。”
皇帝意味深长,“也比朕要聪明。”
郑归摇摇头,“父皇谬赞,儿臣自然是不及父皇。”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喜欢欣赏,“朕的一众皇子中,唯独你最得朕意。当初废皇后残害你,谁料到你命硬,竟辗转到宁国的江南去,还在那边发现了一系列势力,牢狱之中,她该是悔恨不已。小七,朕这么说,你该不会生气吧?”
郑归浅笑一声,“父皇这话就折煞儿臣了。再回去废皇后那件事,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确实她没有办妥,让儿臣逃了出去,继而又酿造成了如今这一画面,她也怨不得别人。”
皇帝爽朗大笑,拍了拍手,说话便也随意起来,“小七果然是小七,朕那么多皇子中,最喜欢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