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着宴池的脉息,眉头越来越紧,心里除了揪心酸楚,担忧怜惜之外,还多了一分怒气。
他定是经过邵师兄一番救治,故而现下并无危及生命之忧,但我也不能推断出他当时受了多重的内伤,可是昨夜,他与神秘老者对击的那无匹气势与那劲道相撞的波及之强,我仍是记忆犹新。唉,先前真是猪油蒙了心,或者是睡得太多脑子糊涂了,竟然相信经过昨夜的激烈对决之后,他还能毫无损伤地带我全身而退!
昨夜我重伤后马上进入了昏迷状态,由先天真气链自行运转疗伤,等于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得到了救治……而他呢?
想到他在严重内伤的情况下,带着昏迷的我,穿过重重守卫,避开敌人的追击。想着他不但未能及时运功疗伤,反而要拼尽内力,提纵轻功,忍着经脉剧痛,一刻不停地奔波……
那种被内力重击,筋脉受损的痛苦,我也是尝到过的,就在昨夜,我与他被同一人所伤!不同的是,我当时便昏迷了过去,体内机能及时进行了自我保护。而他……
严重内伤之时强行运功会如何?相信精研内功的武林人士都能晓得。受内伤者,大抵是经脉,脏腑受损,真气者,发于丹田,游走于周身经络穴位。如若经络受损,穴位不通,又会如何?这就好比流水一般,顺着河道流淌,便是生命之源,滋润万物,若是河道不通,水就被阻滞在一处,水尚流而不得前行,愈积压力变愈大!那么轻者水流漫过河道,淹了别处。重者阻滞处崩塌,洪水肆虐!
而在重伤之际运功,就像是在洪水泛滥之际又下了场暴雨,无异于火上浇油!
宴池的脉象,明明是虚弱血亏之象!他没有导致大出血的外伤,那便铁定是呕过血……且紊乱之极,偏他又曾强行压制……想到这里,我抓着他的手上不自觉地加了劲。心里大喊着:笨蛋笨蛋笨蛋,受伤了就好好养伤啊,干嘛撑着伤势装作若无其事,这样很男人吗?
咬了咬牙,胸中气恼最终也只化成从牙缝中挤出的几个字,“祝——宴——池——”
他吸了口气,继而,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少顷……
“不要生气了,好么?”轻柔的话语如清泉般涤荡过我心里的焦灼与火气,虽未让其完全平息,已让我恢复了些冷静。他是为我好,怕我担心,可是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不是么?他怎会不知,我最怕的是什么?
生离死别,或许是世上最苦……但是比起那个,我更怕……自己在乎的人,在我毫不知情,无法见证的情况下……悄然而逝……
茫然不知之后……便是一世的懊悔,终身的遗憾……
如果……如果他就那样消无声息地……离开我……那我……只是想想,都觉毛骨悚然!
不过,他现在还在我的面前。我能够看到他,摸到他,感觉到他的呼吸心跳……这就够了。上天总算待我不薄。
我看了看他苦笑的样子,又看了看他被我握的发红的手腕,仅存的一丝火气也终究是雨打风吹去了。
我转过身,默默朝小楼走去。他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慢慢地跟在我身后。少顷,那脚步声顿了顿,他踌躇地轻唤了声:“小夕……”那声音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又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儿,半分怯然,半分委屈。
我终是败下阵来,没好气地回头对他说道:
“还不快进屋去,你是伤员,大冷天的待在外面,想得风寒么?”
“遵命!”他两步并作一步地赶上来,唇角大大地勾起,极尽优雅,灿若春花地一笑。我十分努力地将眼神从他的笑容中移开,悲哀地想:也许我这一生,是注定要沦陷在这笑容里了。
悦来宾馆是个三层楼的客栈。悦来二字实在平凡的很,只是这后面跟着的宾馆,在中原倒是稀罕的很。不过在曦和城,这宾馆二字的意思便是客栈了。听闻,宾馆二字的由来,是当年圣教主为曦和城最大的客栈亲笔书写牌匾时写下的,自此,宾馆二字变成了时髦用于,流传至今。
悦来宾馆或许不是城中最大最气派的,但却是位置最好的。这个位置,不但将主街尽收眼底,还能远眺城门通往主街的方向。
宾馆三楼最往里的一间房间里,黑狐首领——图木,已经在窗边盯着主街看了两天了。
两天里进城的人可真不少!有商队,有百姓,也有江湖人士,还有打着国家旗号来访的使节团!
其中,使节团当然是最为醒目的群体。更成了曦和城的百姓们争相目睹,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次来的使节团还不止一个,龙国拍使节前来,也没什么他别,因为两国来往虽不如中原各国频繁,却是每隔几年,也要互派使者来访的。另一支来自狼盟的使团,就颇有些看头了。北边游牧民族不善商贸,更别说穿过大沙漠来到沙国通商了?沙国人上一次看到北部国家的使臣时,还是十几年前。
第三只使团的到来,就更加耐人寻味了。这并非其背后的国家有多强大。相反,这支来自鲲国的使团并没有前两个遣使国家的强大国力。只是,这个最东边的国家与沙国这个西边的国家的交集少得可怜,而鲲国这些年的实力日渐衰落,若不是远居海上,怕是早就战火连连了。因此,鲲国也不太参与各国间的纷争,一向低调,而此次竟然遣使来到极西之地的沙国,却不知何意了?
这点,各国谋士想不通,图木这个沙匪首领就更加想不通了!不过,他也没有必要去想通什么。他只要细细观察曦和城中新增的各路人马,再找机会通知那几个人就好了。他想到那个用药控制自己的人,不由得又恨又敬。恨是当然的,堂堂黑狐首领沦落到受人驱使,怎能不恨?敬也是由心而发的。沙漠中的汉子最敬重强者!而那个男人无论是智谋还是武艺上绝对都胜过自己不止一筹!
自然而然地,图木又想到了那个直爽泼辣,又娇艳无双的红衣女子,骄阳一般的耀眼,玫瑰一般的鲜艳……只不过……她的武艺也是强过自己,一向骄傲的沙匪首领羞愧地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二零三章宝藏所在
在曦和城的两天,图木观察着进城的各色行人,派遣手下外出打探消息,对城内局势做进一步的了解。
客栈,本就是消息发散之地,而他所在的悦来宾馆,因为颇有规模,又地处主街,更是鱼龙混杂之地。图木每次趁着用餐时候,便也留意着这些人的言行举止。一般的江湖闲散人士也就罢了,一些有门有派的他就稍加留意,其中行为低调,举止功力不俗的,便成了他打探的目标。
今日宾馆里来的一伙人,便引起了图木的注意。那一行男男女女十三人,虽然看起来其中没什么特别的高手,不过这些人身上却有着一股军人的气势!图木仔细观察了她们的言行举止,看得出这些年轻人言谈有度,也没有那种久经沙场,死中求存的老兵身上常见的悍然与痞气……看这些人中多半都是女子,看来身手也都不错,莫非……是那羽国的飞凰军!
再看她们当中领头之人,图木也不由得叹了一声。那女子也就二八年华,生得娇俏可人,一双眼神采飞扬,充满智慧……只是,太过年轻!不过二八年华。而且看那身板动作,也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这样的女子会是一名女将官吗?图木又想了想,飞凰军虽然有名,但毕竟来自中原富庶之地。听闻中原女子大多柔弱,又不大外出露面……也许飞凰军并非传闻一般厉害。
他转而又想到了前不久把自己制的服服帖帖的两名女子,若非亲自动手,那两个哪个看着不是娇滴滴的美人儿?谁又会想到她们的武艺高成那样?
图木唏嘘一声,中原女子……看来不可貌相。
图木久居沙漠,只知道羽国有女兵女将,飞凰军名闻天下。但他却没有想到去年年末,四国之战中迅速崛起的一位来自龙国的女将军。那是不以冲锋陷阵,而用奇术阵法,器械配合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神机将军——刘梦琪!
在沙漠中行了多日,今日总算可以告别啃干粮的日子。但是面对满桌子的异域美食,刘梦琪还是高兴不起来。她对着桌子轻声一叹,竟双手支着下巴,发起了呆。
将军不吃,左右的亲卫哪里能动筷子。她们虽然看着美食当前直咽口水,却也得板着脸孔正襟危坐。
于是这一幕看在饭厅里其他人的眼里,便是有些诡异和不正常。
在周遭客人明晃晃的注目礼之下,刘梦琪终于注意到了不妥。她看了看自己的十二名亲卫,问道:“大家为何干坐着,都动筷啊!”
亲兵们自然不好直接开口说:大人你不吃,我们哪敢吃啊?于是要么成了锯嘴葫芦,要么就是支支吾吾。
刘梦琪不是蠢人,否则又怎么会在小小年纪时便照着百里老怪留下的书籍,自学掌握了奇门阵法之学?看亲兵们的样子,心下明了,便拿起筷子,爽朗笑道:“这些天大家路上都辛苦了!来来来,动筷!咱们今天得好好祭祭五脏庙啊!”
她这一发话,众人便像是得了军令一般,立时行动起来。夹菜的夹菜,倒酒的倒酒,吃得好不欢快!
刘梦琪心里叹着,自己身为将领,一举一动莫不影响着手下兵丁。虽然现在不是战场,但也该多加注意才是……想是这么想,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她嘴里嚼着食物,却觉味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