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也弄了一桌好吃的,站在一边打量着:“在那头缺嘴了吧?我瞅着你可一点儿都不见长肉。”
“我这叫结实,奶奶。”苏思远嘴上无所谓了一句,手却没闲着,直接从桌上拿了个最大的苹果啃了起来。
嘻嘻哈哈地扯了一个来钟头,他才抽身去了趟安昀肃家,可到门口一看院门是锁着的。苏思远摸着下巴又转回了屋,问道:“诶爷爷,安叔那院儿怎么又锁着门?”
“你看我这记性,”周松民一拍脑门儿,“光顾着看你了,忘告诉你了,你安叔住院了。”
“啊?”苏思远立刻紧张道,“他怎么了?”
“心脏不好受,”姜芸插了句话,又皱着眉问自己丈夫,“那叫什么病来着?”
“就……就是心脏.病的一种,”周松民也有些说不清,“具体的咱也不懂,反正就知道是心脏不得劲儿才住的院。”
“这都第二回 犯病了,”姜芸叹了口气,“要我看,就是文.革那会儿斗狠了落的病,好些人身体不都搞坏了么。”
说起这个,周松民也连连摇头:“他这才五十多,比我小十多岁呢,唉……”
“…………”苏思远听着这些,一时没说出话来。
在他心里,安昀肃是个不同于任何人的存在。他从小来爷爷家的时候总能看见他,而他总是一脸笑模样,仿佛永远不会生气一样,不管自己怎么淘气他都不恼,甚至面上都没流露过半分不耐烦之色。这一点上,就连一直很宠他的贺远都做不到——有时候他太不听话了,或是惹事儿太频繁了,贺远也会瞪眼数落上两句——可安昀肃却当真一次都没有过,哪怕自己弄翻了他的笔墨,画花了他的藏书,他都只是笑着摇摇头,从不苛责他。
等再长大几岁懂事了些,也到了文.革时期。那是个一切都不能用正常的眼光来看待的特殊年代。只要高举着红宝书,站在所谓的“正义”制高点上,人人都可以革别人的命。以至于连苏思远自己都觉得,他之所以后来特别看不惯仗势欺人或是倚强凌弱的行为,很大程度上是源于那时候亲眼目睹了太多次安昀肃被批.斗游街的情形。对于半大的孩子而言,那些画面冲击力巨大。
然而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些政治运动,眼下一切太平了,偏偏安昀肃的身体也不行了。苏思远突然弄不明白了,这个世上好人为什么就是没好报。
转天一早,他奔去了医院。病房里,安昀肃正在闭目休息,苏思远有些不想打扰他,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才进屋。
“安叔。”
安昀肃听见动静睁开眼,看见来人一脸惊喜道:“诶小远?不是说下礼拜才回来?”
“事儿都定了就提前回来了。”苏思远见他要坐起来,赶紧上前扶了一把,给他背后垫了个枕头,又回身搬了个凳子坐到床边,问道,“安叔,你这病大夫怎么说的?”
“老.毛病了,”安昀肃摆手笑了笑,自嘲了句,“人老了不中用了。”
“你哪儿老啊,”不知为何,听见这话苏思远心里有些不好受,干脆掩饰地贫了句嘴,“你瞅你都没白头发,我爸比你小都开始有了。”
安昀肃闻言笑道:“就这头发能骗骗人了。”
“哪儿啊,你现在出去还能迷倒一片呢。”
“拿你叔找乐?”安昀肃笑着地瞥了他一眼,“诶对了,你还记得杨语桐么?”
“谁?”苏思远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就是你邢叔侄女的女儿,小时候你见过的,”安昀肃提示道,“也是我腿骨折住院的时候,你逗人家喊你舅舅那个。”
这下苏思远彻底想起来了,忍不住笑着连“哦”了两声:“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她怎么了?要找我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