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瑜虚弱的点了点头。
她最后的记忆就是华永泰将她拦腰抱起,张邵敏在一边扶着她的伤臂,他们匆匆往回赶。
而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
虽然萧瑜从小被当男孩子养,但好歹也是养尊处优长大,没吃过多少苦头,记忆里最严重的伤病还是幼时被霍锦宁传染出天花那次。
故而这次骨裂将她好生折磨,半昏半醒间,她如同梦魇般,汗流不止,说着胡话,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疼还是别的。
可是迷迷糊糊中,总有一双温柔的手,替她擦去额头冷汗,喂她喝汤吃药,把她疼惜的抱在怀里,柔声道:
“孩子,苦了你了......”
这个怀抱太温柔,太温暖了。
就像是许多许多年前的沈月娘,就像是许多许多年前,她幻想过母亲的模样。
“娘......”
话一出口,萧瑜猛然惊醒。
她发现自己躺在军校医患室的床上,受伤的右臂已经被夹板固定住了。
而床边真有一个照顾着自己的年轻夫人,她与康雅惠面容相似,却又是更加温婉柔和,眉目弯弯的笑着,分外和蔼可亲。
“孩子,认不认识我?”
“你是......晴姨?”
康雅晴温和笑道:“是我,我是你的晴姨。”
康家三女,名震天下,大姐康雅惠,小妹康雅聆,二姐就是眼前的康雅晴了。
不同于大姐小妹的各有私心,二姐一心和父亲追随中山先生的革命事业,曾担任中山先生的随行秘书,而今是中央党部的妇女部主任,主持妇女解放工作。而同时,她也自广州军校建立之初,就一直尽心学生工作,关心学生生活,军校所有学生都称之为“慈母”。
“难道...是晴姨你嘱咐华教官照顾我?”
康雅晴含笑点头:“一听说我的外甥女来到了广州,我真是又喜又愁,喜的是你这样有革命觉悟,愁的是军校生活实在艰难,怕你吃不了这个苦,于是忍不住暗地里嘱咐永泰对你照拂一二,你不会生晴姨的气吧?”
“怎么会?”萧瑜有些赧然,轻声道:“谢谢你,晴姨。”
“不用这样客气,你们都是我们的孩子。”康雅晴温和的摸了摸她的头:“手臂还疼吗?”
萧瑜摇头:“我昏迷多久了?”
“一天两夜。”康雅晴叹了口气:“这样疼的伤你连哼都不哼一声,这么个倔脾气,和大姐一模一样。”
萧瑜脸色微变,岔开话题道:“其他人呢?煤油的事查了没有?”
“我正要说此事。”康雅晴正容道:“这一次险之又险,你们可谓是歪打正着。”
年初为平叛乱粤军,广州革命政府誓师东征,大获全胜。但仍有小股叛军残部占领了潮州、汕头等地,企图向广州进攻。他们买通了城内赖哥等一众地痞无赖,计划在武昌起义周年游/行集会时,焚毁西关商铺,袭击游/行队伍,造成城内混乱,趁机一举攻城。
幸之又幸,赖哥因为私人恩怨和萧瑜他们起了冲突,导致计划提前败露,功亏一篑。
萧瑜听此也不禁跟着后怕,那仓库里的煤油少说有两三百箱,若西关商业区一旦起火,后果不堪设想。
“那其他人呢?”萧瑜笑道:“这回我们可算是能将功抵过了吧?”
“杨教官说,功是功,过是过,不能相提并论,下令将他们关禁闭三天。”
“我呢?”
“因你伤筋动骨不易移动,暂且免罚。”
康雅晴见萧瑜脸色难看,不禁摇头失笑:“门禁令是校长亲自颁布的,赏罚分明,没有例外,你就别闹小孩子脾气了。这几日你好好休息,晴姨明天再来看你。”
康雅惠走了以后,萧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眼见窗外月上中天,夜深人静,思索片刻,她霍然起身,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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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洲军校的禁闭室,是原先海防炮台废弃的碉堡所改造而成,石墙石壁,一个个小房子,连成一片。
军校令行禁止,纪律森严,不仅出入有门禁,作息有规矩,连关禁闭都有条例。在禁闭室中禁止饮食,禁止喧哗,实在百无赖聊。
广州秋老虎着实厉害,十月天里夜晚也闷热得很,陈胜男热得受不住,起身走来走去,无意间发现了墙上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洞。
她猫下身透过小洞一看,正好能看见隔壁室内的情形。
她心中一喜,低声喊道:“汪云飞!汪云飞我在这!”
隔壁室内,正借着月光低头看书的汪云飞一愣,顺声寻去,也看见了墙上的那个小洞,不禁笑道:
“这也被你找见了?”
陈胜男不好意思嘿嘿一笑,问道:“云飞,你怎么还拿着一本书?禁闭室里不是除衣物外,不准带其他物品吗?”
“看来你没有仔细研读条例,那上面说手纸若干及各种勤务书籍准许携带一本。”汪云飞笑着冲她晃了晃手里的书:“我看的是《the munist manifesto》,这可是学校政治课的教材。”
“云飞你真厉害!”
“诶呦,别见缝插针的夸人家云飞了,我听着都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