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很简单,先生大才,国士无双,不该局限于小小的外交代表一职,南京政府内部派系斗争,互相倾轧,断然不是先生能进展所长之地。倘若先生愿来满洲就职,千代子承诺必然能给先生最高礼遇。”
“哦?”王维国轻笑,“什么礼遇?”
“一切,”千代子微微倾身,大开的和服领口露出一片春光,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暗示,
“一切,你想要的。包括您身边的人,我们也会同样优待。”
她看向他身后的二人。
“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呢?”
欧阳不屑一顾,阿绣却心中一紧,面上佯作镇定的微微一笑,将脸颊碎发捋到了耳后。
“我的态度,刚才对里昆爵士已经都说了。”
先生说过,外交场合,即便输掉一切,也不能输掉风度。
千代子双眼一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
“这很诱人。”王维国点头,却是缓慢而又坚定道:“可惜,我还没做好千夫所指,遗臭万年的打算。”
“先生果然一如既往的倔强。”
千代子笑容一敛,坐直了身体,却也没有动怒,只慢慢的喝光了自己方才倒出的酒。
昔日,王维国随国联调查团远赴东北之时,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威逼利诱,收买暗杀,彼时他的答案就是和今天是一样的。
“不过,我的承诺一直有效,希望先生回去能好好想一想,因为下一次,找上先生的人可能就不会像我这样客气了。”
回去的路上,欧阳忍不住问王维国:“先生,千代子这是挑拨离间之计。”
“既然你已知道是挑拨离间,为何还要上当?”
欧阳一噎,不再言语。
王维国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欧阳少有这样不稳妥的时候,他转头想唤阿绣,却发现她脸色苍白,一脸魂不守舍。
“阿绣,你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担心千代子接下来会对您不利。”
阿绣勉强笑了笑,垂下来的双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看似镇定,可心中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如果她没有记错,那位千代子小姐,她是肃亲王的八女儿,是阿绣同父异母的姐姐。
当年显谊是福晋嫡出,阿绣是侧妃庶出,各自养在深闺,她对这个姐姐的印象实在少得可怜。
命运弄人,不曾想多年以后的今天,她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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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阿绣, 这几天你为什么闷闷不乐?”
晚饭后,阿绣陪王维国在花园里散步, 王维国见她心事重重, 便半开玩笑的说:
“难道你也和外面那些人一样,觉得我会接受日本人的聘请?”
阿绣连忙道:“不是的, 先生,我绝对相信先生。”
自从那日与千代子会面之后,满世界都在传言王维国会接受伪满的聘请就任“外交部部长”, 一时群众哗然,议论纷纷。
这似乎是日本人惯常用的伎俩,从柳条湖事变到卢沟桥事变,总喜欢先发制人,师出有名, 逼得旁人自乱阵脚。
王维国有些感慨道:“利用舆论造势, 引导民意, 她很有本事,这是抓准了南京方面的戒心啊。”
“先生,您...不担心?”
“担心什么?这样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王维国笑了笑, “她说的不错,我与外交次长确实素有嫌隙, 想当初在北洋政府任职之时, 我就几次被排挤构陷,如果我如此在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也不会走到今天了。”
可阿绣心中并没有放松。
自从见过千代子以后, 长久以来的隐瞒开始酝酿发酵,她开始担忧起事情暴露以后的结果。
她在王维国身边工作这么多年,到时候第一个连累的,肯定是先生。
心中挣扎很久,她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问道:
“先生,您是如何看待党争的?”
王维国一愣,摇头笑了笑:“阿绣,你知道吗?我早年供职北洋,而今就职南京,从昔日军阀混战,到现在两党纷争,无数人问过我,何以左右逢源,官运亨通?我的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从不介入派系之争。”
“我对于国内的政治斗争没有兴趣,我效忠的是这个国家,这片土地,这群人民。至于他们的政治信仰,政治主张,我并不关心。我的活动纯粹以国家民族利益为归依,凡是有利于国家之事,我必尽绵薄之力,反之,我宁愿挂冠而去。”
“那也就是说,在您眼中,只要是中国人,无论他是什么党派,什么信仰,什么身份,只要为国为民,您都会接受是吗?”
“当然,只要他为国为民,都值得我尊重。”
“那倘若,他不是汉人,而是满人呢?”
王维国沉吟了片刻,轻叹道:
“虽然日本在东北建立伪满,但执迷不悟,为虎作伥的是封建帝制的囚徒,而不是一整个族群,我相信还是有许多满清后裔深明大义,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况且中山先生不是倡导五族共和吗?无论是满人,还是汉人,我们都是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