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骜皱眉走到帐前,挑帘而入,对典不识道:“这就是我的意思,你到牢里去想一想,自己究竟错在何处。”典不识一怔,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古骜,古骜对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兵甲沉声道:“还不快绑起来,带过去?”
“大哥!为什么!”典不识倒是不挣扎了,只是睁着赤红的眼睛望着古骜。
古骜道:“我过两日来看你,到时候会告诉你。”古骜现在还没有完全想好如何发落典不识,但他心中已大体有数了。
“大哥!”典不识叫道。
古骜叹了口气,挑帘而出,帐外月明星稀,一轮明月当空,他却无暇欣赏。
当夜,古骜宿在军营中。那天晚上,古骜想了很多,关于过去的那些情谊,如今的这些无能为力,还有今后究竟会如何……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那虞家部曲来报古骜道:“大人,我家少主如今恰在汉中与吕太守一处,昨信已送至,少主传令说,他不日便来拜会大人。”
古骜点了点头:“有劳他了。”
到了中膳时分,一匹赤驹直驰入军营,身后跟着十人之纵,那驾赤驹之白衣人翻身下马,快步疾行至古骜帐前。
古骜正在想事,听见外面声响,抬眼一看,微微一怔。
只见微光从他身后射入,俊雅清朗,一如初见。
“虞公子……”古骜起身相迎道。
虞君樊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古骜片刻,眉目中微微透出些担忧:“古兄……”
“坐。”
虞君樊与古骜一道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只虞家暗部传报的竹筒,递给古骜道:“昨日之事,我已叫人细查了……巨鹿郡一直吏治不清,贪墨成风,上行下效。庶农生活向来艰辛,原本送女为富家妾,得了富家送礼,讨个生活,在巨鹿之乡间早已蔚然成风。”
古骜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虞君樊叹了口气,道:“……可惜这次王姓人家,却收了两家之礼。”
“何为两家之礼?”古骜问道。
“据我所知,那常去村中买粮的外乡年轻人也给王家送了礼,亦想纳王氏为妾。可王家却硬是把女儿送去了里正家。王家女儿当夜不从,还打伤了里正,于是里正家答应给得送礼也没有给……”
“原来是这样……”
虞君樊叹了口气,倒是宽慰道:“不过那里正鱼肉乡里已久,古兄此番,倒也不算是错杀了好人。”
古骜看了虞君樊一眼,沉默不语。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少主,昨日您让我们探查的那村子,如今已经被巨鹿守军团团围住,远观而望,里面有冲天火光,可能是焚村了。”
古骜闻言,沉声道:“……可就是我昨日行经之处?”
虞君樊点了点头:“是。”
古骜站起身,对虞君樊作礼道:“虞公子,既然此事是因我而起,我不能坐视,容我暂离片刻。”
虞君樊亦站起身道:“我与你一道去。”
古骜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带着典不识去便是。”
“那我写封信给你带上,我的面子,巨鹿太守还得顾一顾。”
“多谢。”
古骜来到大营,令人提出了被五花大绑的典不识,典不识一脸愤愤,见古骜面色漠然,不由得心下委曲已极。
古骜令人将典不识推上马车,自己也一道坐了进去,典不识道:“大哥,你这是要带着我到哪里去?”
古骜道:“你昨日不是问我,你究竟错在何处?我今日就让你看看,你错在何处。”
“……”典不识不语。
一路快马加鞭,等到古骜与典不识到了的时候,却已经晚了。之前的村落旁再也看不见巨鹿的守军,而只能望见茅屋燃尽后的黑烟。
车驾再一次停住,古骜拖着典不识出了马车,那跟在车旁的虞家部曲,此时亦翻身下马,三人定定地朝远处已经被烧成灰烬的村庄看了一会儿,那虞家部曲这才缓缓地道:“大人,我们来晚了。”
古骜沉默地往前了几步……
典不识从身后传来声音,也第一次出现了惊惧:“这儿……这儿就是……”
古骜转过身来,厉声道:“不错,这儿就是我们昨日行经之村!”
“可……可……”典不识道看着那片焦土,张口结舌,眼中渐渐赤红。
“可你是想伸张正义?”古骜的眼神仿佛看透了典不识所想,怒道:“你又要说大明天王……大明天王也会像你这般不懂事么?大明天王能劫天下之富,济四海之贫,乃是因为他有军队,有朝廷,有典章,我们有么?事到如今,你竟还如此莽撞,害人害己!你昨日竟还问我,为何要绑你?如今你知不知错?”
“老子去跟他们拼了!”典不识被五花大绑着,却抬起两腿便朝那村庄之处冲了过去,几个兵甲立即纵身扑上,将典不识牢牢压于地。
古骜走了过去,在典不识的额前来回踱步:“拼?拼了有什么用?死了的人,能再回来么?你将他们害死的事,能一笔勾销么?”
典不识抬头看着古骜,眼中血丝尽现。
“我嘱咐了你多少次!听我号令,不要轻举妄动,你呢?”古骜蹲下身子,一把抬起了典不识的下巴,让典不识的目光对准了那村中,“若不是你莽撞杀人,我们还能帮他们……可如今呢?”
典不识从未曾动情的虎目中,这时刹时涌出了热泪:“……我错了……大哥……我错了……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我给他们偿命……”
“……你的一条命,能抵人家几条命?”古骜冰冷而缓慢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怎么发落你,我日后会有忖度……你现在这条命,已不是你自己的了。”
说罢,古骜摆了摆手:“把他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