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里听后,并没有做出什么回答,而是继续诉苦道:“大人,这银子我也想要拿出来,解决眼下的困局,可这银子真的全都早就送去京城了,不是下官不想将这银子拿出来,而是下官这里实在是没有银子了。大人看看可否有其余的主意?”
此话一落,杨叔达便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冷哼一声:“杨大人,你休要拿晋王殿下来哄骗本府,晋王殿下每年要的银两只是护河款的三分之二而已,可是朝廷每年拨给山东的可不止是护河款还有护河饷,别人不清楚这二者的存在,但是你休要期满本官。”在大齐,大家一般将护河款和护河饷都称为护河款,百姓也是如此称呼,大家皆以为这二者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朝廷是将这二者分开发放的。护河款是给地方官府用在整修河道上的银子,每年拨给山东的大概在数十万两,而这两年奇高,大概在八十万辆左右。而护河饷却是朝廷下发给两岸漕户的工钱,每年大概在五万贯左右,这两项银钱是分开发放的。而晋王每年都是打得护河款的主意,而护河饷的那点钱他还瞧不上。他现在要杨万里拿出的是这五万贯的护河饷,而不是晋王要的那几十万两的护河款。这一点,杨万里休想要欺瞒于他。
杨叔达冷眼看了一眼杨万里默不作声,讪笑的样子,心中怒气横生。他虽然从来不问这护河饷去了哪里,但是这去向不用想也知道。没有到漕户的手中,也没有送去给晋王,这去了哪里再明白不过。
“你可要想清楚了,这钱你们是那还是不拿?”杨叔达冷声道:“拿了,我们还有缓和的余地,若是不拿,到时恐怕不只是我们自己,便是连晋王殿下说不定都会被牵扯其中。你可要想清楚,事关晋王殿下,你是想要晋王殿下亲自来找你吗?”
杨万里听到最后的两句话,连忙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回去就去筹集好银钱,两日,两日就筹集好,送到章县和其余的各个县城的漕户手中,好好安抚,让他们拿到钱闭嘴。”别人不清楚,他可是十分清楚那位晋王殿下的性子,若是知道他贪了那么多钱,却在这个时候不愿意拿出来,而牵累了他,那么他的下场也不会比被朝廷治罪好到哪里去?
这个时候,便是心在滴血,他也得把这些银子拿出来。
“你明白就好。现在赶紧去准备。”杨叔达听到其应了是,声音才缓和了一些。只要杨万里愿意按照他说得去做,不让他因此事被牵连,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和其闹僵。
“是是是。”杨万里起身应道,但是又有些迟疑的样子,没有退下。
“廷秀还有什么事?”杨叔达挑眉问道。
“有件事,下官不明,想要请教大人。”杨万里看到杨叔达点头后,才接着道:“大人让在下将这护河饷发给这些漕户,究竟有什么意义所在?到时他们不听我们的话,依旧在端王面前胡言乱语,到时可怎么办?咱们这些钱可不都打了水漂了不是?”
“你只要把这些钱发下去,特别是让人给那些漕户领头的人一些好处,让他们在端王调查时,给我们说好话,这样端王他们也就无可奈何了。”杨叔达道。
“可是这发款的日期不一样啊。到时,端王要是查起,我们依旧解释不清。”杨万里不解道。在大齐,凡是发给漕户护河饷,都是由官府准备好,发银的当天,漕户领钱的时候便让其签字画押,以防其漏发,重发,漕户耍心思重领的现象。而这上面的日期,必然是发放工钱的日期。这样的事情,一查就能查到,根本掩盖不了。
“整个山东的漕运衙门都听你的调派,这点小事,还用我教你?你将日期改一下不就行了吗?”杨叔达满不在意地说道。
杨万里听后,依旧皱眉:“大人,这也不太现实。这些漕户也不都全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很多村正,保长都是识过字,读过两天书的,在这个上面动手脚,恐怕是不太现实。”虽然那些保长,村正什么的,可能没有功名在身,但很多都是识字的,这样显而易见的手脚,能瞒得住那些目不识丁的百姓,却根本不可能瞒住那些人。到时候,若是其再闹起来,事情岂不是更大?
“刚才不是说了吗?让你将钱拿出来,给那些领头的足够的好处,让他们闭嘴,只要他们闭嘴了,那其余的人不就会乖乖照签了吗?”在那些百姓中,领头的人都是那些村正啊,保长啊,那些读过书的人,只要将他们搞定,这一切就行了,其余的人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所以,这一切不都回到了他之前说得那些事情了吗?杨叔达看了眼才明白过来的杨万里,有些时候,还是和聪明人说话比较容易,原本一些心照不宣,一点就通,不要说出口的事,现在还得让他一点一点地何其吩咐明白。
“至于那些冥顽不灵的,不知变通的,你只要抓这么一两个做个例子,在表现出答应后的好处,这财帛动人心,你说是吗?”杨叔达意味深长地看着杨万里,将事情一点一点地吩咐明白,他生怕其不明白他的打算,将事情办砸了,到时他也跟着一起倒霉。
杨万里看到杨叔达对着他的眼神,知道其在嘲讽自己,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讪笑了两声。现在是他有求于杨叔达给他出主意,毕竟若是事情一旦暴露,他是漕运的直接负责任人,最倒霉的只会是他,杨叔达所要负的责任却要低他一等。所以,他现在为了保命保官,也只能听从杨叔达的,对这嘲讽,也不能说什么。
“恩威并施,大人好手段,在下是万万也想不到的,在下敬服,敬服。”杨万里笑完后,便奉承道:“那下官告辞,这就回去准备。”
随后,两人客套了几句,杨万里便离开了,返回自己的府中。刚一回到府中,杨万里便脸上立时便阴沉下来。
“砰!”杨万里将下人呈上的茶盏摔得粉碎,怒道:“这么热的茶水也敢呈上来,是想烫死本官吗?”
“老爷恕罪!老爷恕罪!”婢女无比清楚他们这位老爷的脾气,只要在外面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便会回到府中,将气撒在他们这些下人身上。今天的茶水都是按照之前的标准送上来的,是正好的,哪里烫了?老爷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事,将气撒在她身上而已,以前这样的情况常有,不过,今日轮到她身上了而已。她也不敢辩解,以往不是没有人辩解过,只是下场会更惨而已。
“老爷息怒,您何必跟一个婢女计较,这做错了事,按照家规处置便是,怎么值得您动气呢?”一旁管家模样的人劝道,看着杨万里怒火收起了一些,才对着一旁的仆人吩咐道:“还不将其拖下去处置了,只会惹大人生气的东西。”
婢女听到这句话,绝望地闭上了眼。
“大人,出什么事情了?”管家谄笑着道:“无论出什么事情,也不值得大人您生气,这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你知道杨叔达那个老匹夫他是怎么嘲讽我的吗?”杨万里怒气冲冲地道,双眼已经因为愤怒而通红:“他看不起我,觉得我贪财,一副清高的模样,不屑的样子。有本事就真的清高一个给我看,有本事自己别贪啊。”
“我每年给他送去的孝敬,他府中举办个宴会喜事什么的,我备的那些重礼他不都是眼都不眨地都照单全收了吗?这些还不算,那章县的周仁可是他的得意门生,现在其开着军仓,倒卖军粮的事情,整个山东谁不知道,谁不知道他敢这么做背后仰仗的谁?这背后还不知道上交给了杨叔达多少?就他们那开军仓,趁着灾荒,卖着天价粮食的事情,可不比我这扣下这点护河饷的罪责小。”
“杨叔达的心可比我胆大的很,他都如此做了,还打量着谁不知道,他有什么脸说我?”杨万里只要一想到杨叔达看他的眼神,一副嫌弃和鄙夷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就怎么都停不下来。都做得一样的勾当,怎么他就比他高贵了不成?
“他就是觉得他官职比我高上两级,便可以对我趾高气扬,随意训斥了吗?”
“老爷您息怒,息怒,消消火。”管家立时谄媚地劝道:“待日后,以您和何大人之间的关系,那无论他是谁,还不是任您摆布的,人家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是君子,何必自降身份和他那般自以为是的小人计较。”
管家的话落后,杨万里觉得心中顺畅了不少,道:“罢了,就像你说得,我不与那起子小人计较,待日后,我再慢慢收拾他。”说到最后,杨万里眼中闪过一道狠意。
“去,你现在请漕运衙门的所有官员到府中来,我有事吩咐。”虽然杨叔达令他厌恶,但是不可否认,其的方法还是不错的,最起码能解决他现在的困境。
“是。奴才这就去。”
被杨万里记恨的杨叔达,坐在书房中,放下手中的笔,将写好的书信装进信封中,吩咐道:“将这封信送去章县县令周仁手中,要快,连夜就去。”
“是。”
待仆从退去后,杨叔达坐在椅中陷入了沉思。他当初默许周仁开军仓,确实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银子。他之前为了升官,保持清流,家中并没有留下多少积蓄。他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岁数,虽然想要拼命往上升,但是这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若是他一旦升迁不了,入不了阁怎么办?到时候,他为官这么多年,落得个白身,还无钱财傍身,什么也没捞着,他岂不是白干这么多年了。若是真落到那个地步,他是不甘的。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钱和官,他至少在最后得要有一个不是。而他又不想要掺和杨万里漕运衙门里的破事,所以,他默许了周仁的做法。
而此时,他真的有些后悔他做得这个决定了。不,或者说,他现在有些后悔他这几年来做得大部分的决定。今日他所面临的局面,本就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正当杨叔达紧皱着眉头,后悔着,一筹莫展的时候。便听到有仆在门外禀报:“大人,右参政马大人求见。”
而此时的赵王也从张敬宗那里了解完情况,回到了馆驿中,和端王回禀着自己今日的所得。
端王听到赵王介绍完情况后,点了点头:“看来,你今日收获颇丰。”
“那么,对于现在的情况,你可有什么想法?下一步该怎么做?”端王挑眉问道。
第166章 考教
赵王知道这是端王对自己的考教, 仔细思索了一下今日张敬宗给自己讲的事情,回道:“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勘灾, 只有勘过灾, 才能知道现在的灾情是什么样?究竟是如杨叔达和张敬宗等人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事实会告诉他们两人话中的真假。
“那你的判断呢?”端王接续问道。
“侄儿认为张敬宗说得话是真的。一来是因为张敬宗其人的本身刚正不阿的性格。”